1 血口惊魂
我觉醒异能那天,撞见校花在吃人。
她满嘴鲜血转头看我,我腿软得站不起来。
下一秒她惊喜地扑过来:“同类!你也是刚觉醒吗?”
我硬着头皮扮演怪物混进她的族群。
直到聚会上,所有怪物开始分食一个人类。
我颤抖的手被校花按住:“别急,新人先吃心脏。”
当那颗心脏在我面前跳动时,我的心脏也因恐惧狂跳起来。
整个巢穴瞬间死寂。
所有怪物都转向我——这个心跳声过于响亮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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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雨夜觉醒
雨下得像是天漏了。
豆大的雨点狂暴地敲打着高二教学楼走廊的窗户,噼啪作响,连成一片白茫茫的喧嚣。外面黑得吓人,才刚过七点,却像是沉入了午夜。整栋楼早就空了,除了走廊尽头那间还亮着惨白灯光的生物实验室。
我,陈默,高二(七)班标准透明人,此刻正被这无边无际的雨声和寂静裹得喘不过气。王老头,我们那位以刻薄和拖堂闻名的生物老师,正唾沫横飞地给我讲着一道错得离谱的遗传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福尔马林和粉笔灰的混合味儿,还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腥气?
我强迫自己盯着摊开的练习册,上面红叉刺眼。可耳朵却背叛了我,努力地在一片哗啦雨声中,捕捉着隔壁器材室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动静。
咯吱…咯吱…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在啃噬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又带着点湿漉漉的粘腻感。我的后背瞬间爬满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这鬼地方,除了我和王老头,还有谁?耗子?可这声音……听起来也太大了点,而且……太有节奏了。
“陈默!发什么呆!”王老头不满地敲了敲桌子,粉笔灰簌簌落下,“这题!孟德尔的豌豆杂交实验基础!你连显性隐性都分不清?脑子呢?”
我猛地回神,心脏没来由地咚咚重跳了两下,一股莫名的烦躁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猛地顶了上来。操!又是这种居高临下的训斥!我受够了当个废物,受够了这种被踩在泥里的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毫无征兆地从我小腹炸开,瞬间冲上头顶。
嗡——
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猛地拨断,发出刺耳的蜂鸣。眼前的一切——王老头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练习册上刺眼的红叉、惨白的日光灯管——都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屏幕一样,剧烈地闪烁、扭曲、拉长。视野边缘甚至爆开一片片诡异的、色彩斑斓的光斑。
世界在疯狂旋转,恶心得我胃里翻江倒海。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桌子稳住身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桌面时,一种奇异的、冰冷的“视野”瞬间覆盖了我原本混乱的视觉。
那不是用眼睛看到的景象。更像是……一种直接在意识里勾勒出的、纯粹由“信息”构成的画面。桌面清晰的木质纹理、粉笔灰细微的颗粒、王老头搁在桌上的手指皮肤下的毛细血管……甚至他指缝里残留的一点点粉笔末的形状,都无比清晰、冰冷地呈现出来。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蜂鸣声和眩晕感潮水般退去。等我重新“看清”时,王老头那张不耐烦的脸正怼在我面前:“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哑巴了?”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刚才那是什么?幻觉?低血糖?可那种冰冷、洞悉一切的“视野”感,残留的触觉般清晰。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触摸桌面纹理的冰凉触感。
“啧,烂泥扶不上墙!”王老头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彻底失去了耐心。他烦躁地抓起桌上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泄愤似的狠狠咬了一大口,汁水四溅。“在这儿待着好好反省!我上个厕所,回来要是还做不对,今晚别想走!”他含糊地嘟囔着,把练习册“啪”地摔在我面前,转身拉开实验室的门,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门“哐当”一声在他身后关上。偌大的实验室,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雨声。
死寂。
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隔壁器材室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在这片死寂里被无限放大,像钝刀子一下下刮着我的耳膜和神经。
那声音……不对劲。太近了。而且,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异变”之后,我的感官似乎被强行拧开了一个阀门。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此刻变得异常浓烈、粘稠,带着铁锈和某种……内脏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
是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疯狂地擂着我的胸腔。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跑!快跑!可我的腿像是灌满了沉重的铅块,死死地钉在原地,连挪动一下脚趾都做不到。
声音停了。
就在王老头摔门而去的几秒钟后,那折磨人的啃噬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比刚才更可怕。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我的四肢百骸,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呐喊。可我的身体背叛了我,僵直得像一块冻硬的木头。生物实验室惨白的灯光,此刻投下的每一道阴影都像是潜伏的怪物,随时会扑出来。
我死死盯着那扇通往器材室的厚重木门。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不到十公分的缝隙。门缝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猛地撕裂了寂静。那扇虚掩的门,被一股力量从里面缓缓地、完全地推开了!浓重的黑暗像墨汁一样流淌出来,几乎要吞噬掉门口那一片惨白的光。
我的瞳孔骤然缩紧!
一个身影,从那片浓郁的黑暗中,慢慢地、一步一顿地走了出来。
是林晚晚。
我们清禾高中公认的完美女神。此刻,她身上还穿着下午篮球赛拉拉队时那套亮眼的粉色短裙队服,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线。但一切的美好,都在触及她脸庞的瞬间,被彻底粉碎、扭曲成最恐怖的梦魇!
那张精致得如同瓷娃娃的脸上,溅满了星星点点的、粘稠的猩红!鲜红的血珠沿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在她小巧的下巴汇聚,滴答、滴答……砸落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刺目的红。她的嘴角,更是糊满了浓稠得发黑的血浆,一直蜿蜒到耳根,像是被粗暴涂抹开的、最劣质的口红。
她的右手,正拖拽着一个沉重的东西。
是王老头!
刚才还对我怒目而视、中气十足的王老头!此刻像一袋被抽空了骨头的烂肉,被她单手拖在地上。他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生理结构的角度软软地歪斜着,脖颈处是一个巨大的、撕裂性的豁口,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茬和断裂的筋肉管,深红的肌肉和断裂的血管纠缠在一起,血像开了闸的洪水,正汩汩地从那个恐怖的创口里涌出来,在他身下拖出一条粘稠、蜿蜒、不断扩大的血河!他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死死地瞪着天花板,里面凝固着生命最后一刻无法理解的极致恐惧。
“啪嗒…啪嗒…”
王老头的脚后跟一下下磕碰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伴随着血水泼洒的粘腻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实验室里,构成了地狱的节拍。
林晚晚拖着这具尚在抽搐、淌血的尸体,一步步向我靠近。那双平时总是盛满笑意、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浑浊的玻璃翳,冰冷、死寂,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渴望,像两簇幽幽燃烧的鬼火,穿透了那层浑浊,牢牢地锁定了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又在下一秒被点燃成燎原的火焰!跑!跑!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尖叫、挣扎!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灼热气流,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火山,轰然在体内再次爆发!
嗡——
比刚才更剧烈的眩晕和蜂鸣猛地击中了我!眼前的世界瞬间被拉扯、撕裂成无数旋转的、色彩斑斓的碎片。但这一次,伴随着这剧烈的感官混乱,另一种冰冷、精准的“视野”强行切入!
不是眼睛在看。
是一种直接烙印在意识深处的“感知”。
我清晰地“看”到林晚晚向我迈出的下一步,她抬起的右脚即将落地的位置!我“看”到她拖着王老头尸体的那只手,肌肉纤维细微的牵动!我甚至“看”到了她眼中那冰冷嗜血的光芒背后,一丝极其细微的、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预知?还是对动作轨迹的极致洞察?
这念头闪电般掠过,但我根本无暇思考!
就在这混乱与冰冷的“洞察”交织的瞬间,身体的本能终于压倒了极致的恐惧!我的双腿像是被无形的弹簧猛地弹开!
“啊——!”
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嘶哑变调的尖叫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我猛地向后弹开,后背“砰”地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生物标本柜上!巨大的撞击力震得柜子里的福尔马林罐一阵哗啦作响,浸泡在浑浊液体里的动物标本似乎都在微微晃动,那些泡得发白的眼睛仿佛都在无声地注视着我这个闯入地狱的猎物。
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背靠着冰冷的柜子,身体筛糠般抖得不成样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完了!死定了!下一个就是我了!王老头那恐怖的伤口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我脑海里疯狂闪现。
林晚晚停下了脚步。
她就站在离我不到三米远的地方,脚下是王老头还在缓缓蔓延的温热血液。她歪了歪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那双浑浊的、毫无生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在打量一件新奇的、会动的玩具。
空气凝固了。雨声、我的心跳声、血液滴落的声音……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她目光中那冰冷的、如同实质的压迫感。
她沾满鲜血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开。
不是微笑。
是某种角质层强行撕裂皮肉的扭曲动作,露出底下森白的、带着细小锯齿的牙齿。那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夸张,一直咧开到耳根下方,形成一个非人的、狰狞恐怖的巨大裂口!
她要扑过来了!要撕碎我!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撕裂血肉的剧痛降临。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
反而是一股冰冷、带着浓重血腥味的风猛地扑到了我的面前!
紧接着,我的手臂被一双冰冷滑腻、如同刚从冷库里捞出的带鱼般的手死死抓住!那力量大得惊人,手指像铁钳一样深深嵌入我的皮肉,痛得我差点再次叫出声。
“同——类——!”
一个尖锐、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耳朵炸响!
这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狠狠锯开了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我猛地睁开眼,对上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林晚晚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里面翻涌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亢奋光芒。她脸上的鲜血蹭到了我的校服领口,那股浓烈的铁锈和内脏的甜腥味熏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咧着那非人的巨大裂口,尖利细密的牙齿兴奋地打着颤,发出“咯咯”的轻响。
“你也是刚觉醒的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学校里不止我一个!太好了!太好了!”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冰冷的手指激动地在我胳膊上又掐又捏,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你刚才爆发的气息!好特别!好强的潜力!对不对?你也是刚刚觉醒的对不对?不用怕!不用怕!我们是同类啊!”
同类?!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进我混乱的大脑。觉醒?气息?她把我刚才那诡异的反应……当成了怪物的觉醒?
巨大的荒谬感和劫后余生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不受控制地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但求生的本能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表情和即将脱口而出的否认。
跑?面对这个能徒手撕开王老头脖子的怪物,我跑得掉吗?反抗?更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生路……就在她这致命的误会里!
扮演!必须扮演下去!扮演一个同样刚“觉醒”的、惊恐失措的“同类”!
我强迫自己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拼命控制住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混杂着恐惧和茫然的表情,嘴唇哆嗦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我不知道……刚才……头好痛……好晕……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我语无伦次,身体配合地剧烈颤抖着,眼神涣散,努力模仿着刚从昏迷或混乱中醒来的状态。目光甚至“不经意”地扫过地上王老头那惨不忍睹的尸体,然后立刻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脸上适时地露出更加惊恐和不适的神色——这倒不用演,完全是本色出演。
“对对对!就是这样!”林晚晚更加兴奋了,那双浑浊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我,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她用力摇晃着我的胳膊,沾满鲜血的脸在我眼前晃动。“力量涌出来的感觉!对不对?陌生的信息冲进脑子!身体变得不一样了!这就是觉醒!不用怕!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她喋喋不休,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狂热。
“可……可是……”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再次“畏惧”地投向王老头的尸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他死了……好多血……”
“食物!”林晚晚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心寒。她甚至伸出猩红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粘稠的血迹,露出一个陶醉的表情。“新鲜的血肉,是觉醒后最好的滋养品!能让我们更快地适应新的力量,变得更强大!”她看着我,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以为是的“理解”,“你第一次见到,不习惯是正常的。我刚觉醒时也这样,有点……不适应。没关系!慢慢来!来,尝尝?”
她说着,竟然弯下腰,用那只沾满血污和脑浆的手,粗暴地在王老头颈部的巨大伤口里掏了一把!粘稠的、混合着组织碎块的血肉被她抓在手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叽声。
“给!最精华的脊髓!大补!”她热情地将那团还在滴着温热液体的东西递到我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慈爱的、鼓励的笑容。浓烈到极致的血腥味和生肉特有的膻气猛地冲进我的鼻腔。
“呕——!”
这一次,生理反应彻底压倒了理智。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恐惧、恶心、绝望……所有情绪混杂在一起,几乎将我击垮。
林晚晚愣了一下,随即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哎呀,看看你,真是个小可怜!第一次都这样!没关系,以后就习惯了,甚至会爱上这种味道!”她随手将那团血肉甩回王老头的尸体上,拍了拍手,像是丢掉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走!别管这些残渣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那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我浑身汗毛倒竖。她的力气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就把我从标本柜边拽开。“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见见真正的‘家人们’!庆祝一下我们族群又添新丁!”
家人们?族群?
这两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心里。还有更多像她一样的怪物?!
“现……现在?”我被她拽得踉踉跄跄,声音发颤,拼命想拖延时间,“外面雨……雨太大了……而且这里……”
“怕什么!”林晚晚不耐烦地打断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这点雨算什么?至于这里……”她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王老头的尸体和满地的狼藉血污,“自然有人会来收拾干净。别磨蹭了!大家一定等急了!”
她不再给我任何犹豫的机会,几乎是拖拽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向实验室的后门。那扇门通往教学楼后方一条堆满杂物的僻静通道,平时很少有人走。
冰冷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狂风卷着雨滴,抽打在脸上生疼。我被林晚晚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湿滑泥泞的地面上,校服瞬间湿透,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身体上的寒冷,远不及内心的万分之一。
“家人们”……这三个字像沉重的铅块,坠在我的胃里。我被她拖着,像一只被捕获的、即将献祭的羔羊,走向一个完全未知的、由怪物组成的巢穴。每一步,都像是在迈向深渊的边缘。
3 幽暗之拥
林晚晚对这片废弃的区域异常熟悉。她拖着我,七拐八绕,绕过堆积如山的破旧课桌椅、废弃的实验器材,最终停在了一堵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爬满了枯萎藤蔓的水泥墙前。
“到了。”她松开我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沾血的发梢滴落,在她脚边积起一小滩淡红色的水洼。
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看向那堵墙。除了湿漉漉的苔藓和干枯的藤蔓,什么也没有。入口呢?
只见林晚晚伸出她那只沾着暗红血迹的手——那血迹在王老头的血水里泡过,又在雨水中晕开,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轻轻地按在了墙壁上一块颜色略深的苔藓上。
没有声响,没有光芒。那块看似坚实的墙壁,竟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向内凹陷、扭曲、溶解,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倾斜的幽暗洞口!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土腥味、陈腐霉味和某种……活物聚集特有的、温热腥臊的气息,猛地从洞口里喷涌而出,扑面而来!
这味道比王老头的血腥味更复杂,更原始,带着一种地下深处的阴冷和生命的躁动,瞬间让我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欢迎回家,小同类。”林晚晚回头,对我咧开那个标志性的、裂到耳根的恐怖笑容。浑浊的眼睛在洞口微弱光线的映衬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她不再拽我,而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
那漆黑的洞口,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在我自己的耳朵里,显得异常清晰、响亮。
不能犹豫!不能露怯!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一丝清醒。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怪物巢穴气息的空气差点让我窒息——然后,几乎是闭着眼,一步,踏入了那片浓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之中。
脚下是湿滑粘腻的泥土斜坡,坡度很陡。身后传来林晚晚跟进来的窸窣声,紧接着,洞口的光线迅速变窄、消失——那面墙无声地合拢了,隔绝了外面风雨肆虐的世界。
绝对的黑暗,瞬间降临。
只有前方,在通道的尽头,隐隐透出一点摇曳的、昏黄的光晕,像黑暗中怪兽的眼睛。
林晚晚冰冷却带着一丝“热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在狭窄幽闭的通道里激起微弱的回音:“别怕,跟着光走。大家都在等着欢迎新成员呢。” 她的语调轻松,仿佛只是带我去参加一个普通的同学聚会。
我摸索着湿冷的洞壁,指甲抠进泥土里,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向下挪动。每走一步,前方那股混合着土腥、霉味和活物腥臊的气息就更浓一分,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低沉的、仿佛无数生物在同时压抑呼吸的嗡鸣声。
脚下的路似乎终于平坦了一些。前方那点昏黄的光晕也越来越亮,逐渐勾勒出一个不规则的、更大的空间轮廓。
当我终于踉跄着走出狭窄的通道,踏入那个所谓的“家”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四肢百骸的血液都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灭顶的恐惧。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地下岩洞。洞壁上插着一些燃烧的火把,跳跃的火焰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将无数扭曲、怪诞的影子投射在嶙峋的石壁上,如同群魔乱舞。
而真正让我魂飞魄散的,是火光照耀下的“家人们”。
它们……或者他们,形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地散发着非人的气息。有的佝偻着背,皮肤呈现出树皮般的灰褐色褶皱;有的肢体异常纤细扭曲,关节反转,像巨大的竹节虫;有的脸上覆盖着细密的鳞片,眼睛是爬行动物的竖瞳;角落里甚至有一个身影,浑身覆盖着湿漉漉的、墨绿色的粘液,不断滴落在地,发出“滴答”的轻响……
它们或站或坐,或匍匐在地,数量至少有十几个!它们低声交谈着,发出嘶嘶、咕噜、咔哒等完全不属于人类的音节。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原始、野蛮、躁动的氛围。
当我和林晚晚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时,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刷!
十几双眼睛,在瞬间同时聚焦到我身上!
那些眼睛,有的浑浊如死鱼,有的闪烁着幽绿或猩红的光芒,有的干脆就是复眼结构……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冰冷、审视、探究的意味。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和穿透力,要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被这么多非人存在的目光同时锁定,那种被当作猎物、当作异类审视的感觉,几乎让我窒息!
“晚晚姐回来了!”
“新人?气息好弱……”
“嘶……闻起来……有点怪?”
“刚觉醒的雏儿吧?晚晚姐运气真好!”
各种怪异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交织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窃窃私语。
“安静!”林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她上前一步,挡在我身前——这个举动非但没让我感到安心,反而更添恐惧——脸上再次浮现那种扭曲而“热情”的笑容,裂开的口子里细密的牙齿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家人们!看看我带回了什么!”她声音里充满了炫耀和兴奋,一把将我往前推了半步,“一个新鲜的、刚刚觉醒的同族!潜力巨大!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一员了!我们‘幽暗之拥’族群,又壮大了!”
她的宣布,换来了一阵更加怪异、更加响亮的回应。有嘶嘶的赞同声,有兴奋的低吼,有尖锐的口哨……那些形态各异的怪物们,看向我的目光似乎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好奇?甚至是一丝贪婪?一个离我最近的、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硬壳、像是巨大甲虫的怪物,用它那对复眼上下打量着我,口器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欢迎……小家伙……”一个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声音来自洞穴深处一个阴影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异常高大的身影,它笼罩在宽大的、破旧的斗篷里,看不清具体形态,只有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在兜帽的阴影下微微闪烁。它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仿佛整个洞穴的空气都随之凝滞了一瞬。
是首领?我的心猛地一沉。
“多谢……多谢大家……”我努力控制着声带的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被洞穴里的杂音淹没。我的头垂得很低,身体僵硬,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初来乍到、胆小畏缩的“雏儿”,不敢与任何一道目光对视。汗水已经浸透了内里的衣服,冰冷的贴在背上。
“别拘谨!”林晚晚似乎很满意我的“怯懦”表现,她亲昵地——或者说,带着一种占有性的姿态——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一个趔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今晚,正好有新鲜的‘祭品’送来,就当是给你开开荤,也让大家认识认识你!”她的话音里带着一种残忍的欢快。
祭品?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我的心脏。一股更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我。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宣告,洞穴另一侧,一个相对干燥平整、铺着些干草和破布的“平台”区域,传来了沉重的拖拽声和几声微弱的、压抑的呜咽!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身形矮壮、皮肤呈现出岩石般灰白色的怪物,正拖着一个不断挣扎的人形物体,粗暴地扔到了那个平台中央的火把下方!
那是一个男人!
看穿着,像是附近工地的工人。他的衣服被撕扯得破烂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青紫和擦伤,嘴巴被一团沾满污泥的破布死死堵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呜”声。他的脸上糊满了泪水和污垢,一双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倒映着周围跳跃的、如同地狱之火的火光,以及那些围拢上来的、形态各异的恐怖身影!
他看到了我!那双被恐惧填满的眼睛,在扫过我这个唯一看起来还像“人”的存在时,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微弱的、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求救光芒!那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
“呜——!呜呜呜——!”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动着被捆缚的身体,喉咙里发出更加凄厉的呜咽,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几乎要让我冲口喊出“不”!但仅存的理智像一道冰冷的铁闸,死死地卡住了我的喉咙。不能!不能暴露!暴露就是死!而且会死得比他还惨!
我猛地低下头,避开了那足以将我灵魂烧穿的目光。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来压制那几乎要冲破胸腔的尖叫和呕吐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被疯狂地挤压、捶打!
咚!咚!咚!咚!
它在我的胸腔里,如同失控的、濒临爆炸的引擎,发出沉闷而狂野的搏动声!在这充斥着怪物低语和祭品呜咽的洞穴里,这心跳声,在我自己听来,简直如同擂鼓!
“嗬嗬……新鲜货色……闻着就香……”
“嘶……好久没开荤了……”
“晚晚姐,这次轮到我撕大腿了吧?”
怪物的低语和兴奋的嘶鸣骤然升高,如同饥饿的群狼嗅到了血腥。它们开始骚动,围绕着平台中央那个绝望挣扎的男人,缓缓聚拢。火把的光将它们的影子拉得巨大而扭曲,投射在洞壁上,如同即将吞噬一切的妖魔。
林晚晚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残忍的兴奋。她拉着我的胳膊,力道不容抗拒地将我推向那个血腥漩涡的中心。“来,新人,跟我来!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真正的‘盛宴’!”她的声音因为亢奋而微微发颤。
我被推搡着,踉跄地挤到了“餐桌”的最内圈,离那个被捆绑的男人只有几步之遥!那股浓烈的汗味、泥土味、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如同实质般冲击着我的感官。男人那双被恐惧彻底摧毁的眼睛,再一次捕捉到了我,里面最后一点微弱的求救光芒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死灰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被同类背叛的怨毒?
这怨毒的目光像淬毒的针,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周围的怪物们已经按捺不住了。那个皮肤像树皮般褶皱的佝偻怪物,伸出枯枝般、末端却异常尖锐的手指,贪婪地在男人裸露的、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渗出血珠的伤痕。男人身体猛地一弓,喉咙里发出被堵住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动手吧!还等什么!”一个浑身覆盖着细密鳞片、长着竖瞳的怪物嘶哑地催促,它的舌头像蛇信一样快速吞吐着,发出嘶嘶的声响。
气氛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所有怪物的眼中都爆发出嗜血的红光!它们如同听到了冲锋的号角,喉咙里发出各种兴奋的低吼、嘶鸣和咆哮,爪子、利齿、触手……各种非人的肢体迫不及待地伸向平台中央那个绝望的祭品!准备开始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
“都给我——等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瞬间,林晚晚那尖锐、高亢、带着绝对权威的声音猛地炸响!如同无形的鞭子,瞬间抽打在每一个躁动的怪物身上!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吼,所有的贪婪,在这一声厉喝下,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洞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凝滞。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那个男人因为极度恐惧而发出的、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
十几双形态各异的、闪烁着嗜血光芒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林晚晚,带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林晚晚挺直了脊背,脸上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傲慢的笑意。她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这个“雏儿”身上,那裂开的嘴角弧度更深,露出更多森白的、细密的牙齿。
“急什么?规矩都忘了?”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洞穴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冰冷的训诫意味。“新成员第一次参加盛宴,按规矩……”她的目光扫过那个男人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最终定格在那颗在破烂衣衫下疯狂搏动的心脏位置。
“……应该由新人,享用最鲜嫩、最精华的部分——心脏!”
她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判,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洞穴里。
“什……什么?”我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心脏?让我……亲手去挖出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不!不可能!这比杀了我还可怕!
“对!对!晚晚姐说得对!规矩不能坏!”那个树皮般褶皱的怪物立刻谄媚地附和,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男人的胸口。
“心脏……最补了……给新人正合适……”鳞片怪物嘶嘶地说着,竖瞳里闪过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对规矩的服从。
“新人!快!别磨蹭!”那个像巨大甲虫的怪物咔哒着口器,不耐烦地催促。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附和和催促的低语声。所有目光,带着残忍的期待和催促,再一次聚焦到我身上!如同无数道灼热的探照灯,要将我烧穿、融化!
完了!彻底完了!这是个死局!动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不动手?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像筛糠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头、鬓角、后背涌出,瞬间浸透了湿冷的校服。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得像死人一样。
“别紧张,小家伙。”林晚晚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她冰凉滑腻的手,如同毒蛇般,轻轻地、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按在了我剧烈颤抖的右手手腕上!
那冰冷的触感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我的全身!
“第一次都这样,手抖是正常的。”她裂开嘴笑着,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我,里面闪烁着一种混合着期待、掌控欲和残忍的光芒。“来,姐姐帮你稳住。很简单,像这样……”她冰凉的手指,强硬地引导着我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平台中央那个男人剧烈起伏的胸膛!指向那心脏搏动的位置!
我的手臂僵硬得如同冻僵的石头,在她的钳制下,极其缓慢地、如同慢动作回放般抬起。指尖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指向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布满血丝、彻底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那目光里没有了求救,只剩下最深的诅咒和怨毒!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绝望、更加凄厉的呜咽,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痉挛、抽搐!
“对……就是这样……别怕……”林晚晚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找准位置……感受它的跳动……然后……刺进去!掏出那颗滚烫的、还在搏动的美味……”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试图引导我走向疯狂。
不!绝不!
内心的嘶吼几乎冲破喉咙!我死死咬住舌尖,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剧痛让我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不能!就算死!也绝不能沦为和它们一样的食人怪物!
就在我的指尖距离男人沾满汗水和泥土的破烂衣襟只有不到半尺,林晚晚的引导即将完成,周围怪物们贪婪的目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瞬间——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一股无法遏制、源于灵魂最深处的、灭顶的恐惧洪流,彻底冲垮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压制!
我的心脏!
那颗在我胸腔里疯狂搏动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被用尽全力地挤压、捶打!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力量和速度,疯狂地擂动起来!
咚!咚!咚!咚!咚——!!!
沉重!响亮!急促!如同战场上疯狂擂动的战鼓!如同濒死巨兽垂死挣扎的咆哮!
这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清晰,如此不合时宜!
它瞬间压过了洞穴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压过了那个男人绝望的呜咽,压过了所有怪物低低的呼吸和期待的低语!
如同在死寂的深夜里,骤然敲响了洪钟!
整个洞穴,那刚刚还充斥着催促和贪婪低语的巨大空间,瞬间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深邃、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所有怪物脸上的兴奋、贪婪、催促……所有的表情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粉碎!
那十几双形态各异的、原本聚焦在我抬起的手和祭品胸膛上的眼睛,在万分之一秒的凝滞后,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猛地牵引,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骤然升腾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钉在了我那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上!
林晚晚按在我手腕上的那只冰冷的手,猛地一僵!她那一直带着掌控和“慈爱”笑容的、沾满干涸血污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巨大的裂口僵在那里,浑浊的眼睛里,先前所有的狂热和戏谑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陌生的、如同深渊般冰冷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双蒙翳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剧烈起伏的胸膛,仿佛要穿透我的血肉,看清里面那颗正在疯狂咆哮的器官。
那眼神,不再是看“同类”的眼神。
那是看“异类”、看“食物”、看“闯入者”的眼神!
冰冷、残酷、带着毁灭性的杀机!
整个幽暗巢穴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成了万载寒冰!
4 心跳暴露
咚!咚!咚!咚!咚——!!!
那沉重如擂鼓的心跳声,在死寂的岩洞里疯狂回荡,撞在嶙峋的洞壁上,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回音。每一次搏动,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怪物的神经上,也砸碎了我最后一丝渺茫的侥幸。
时间,凝固了。
火把摇曳的光,将围拢在“祭坛”周围的怪物身影拉扯得更加扭曲狰狞。它们脸上凝固的贪婪和兴奋,如同劣质的油彩面具,在瞬间褪色、剥落,露出底下冰冷、惊愕、继而狂涌而出的、最原始的暴戾和杀机!
十几双眼睛——浑浊的、猩红的、幽绿的、复眼结构的——如同探照灯般死死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是看一个待宰的祭品,而是看一个胆敢亵渎它们神圣仪式的、散发着甜美血肉气息的……闯入者!
林晚晚那只按在我手腕上的、冰凉滑腻的手,猛地僵硬!如同被极寒瞬间冻结的毒蛇。她脸上那扭曲的、自以为是的“慈爱”笑容,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如同摔落在地的瓷器面具。巨大的裂口僵在那里,浑浊的瞳孔急剧收缩,死死地钉在我剧烈起伏的胸膛上,仿佛要穿透皮肉,看清里面那颗正在疯狂咆哮、暴露我身份的、属于人类的、脆弱的心脏!
那眼神里的狂热和掌控欲,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冰冷漩涡。震惊、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被愚弄的滔天愤怒和赤裸裸的、如同实质的毁灭欲望所淹没!
不再是看“同类”。
那是看“伪物”,看“食物”,看“必须立刻撕碎的蝼蚁”!
“吼——!” 那个离我最近的、皮肤像树皮般褶皱的佝偻怪物最先反应过来,喉咙里发出一声饱含被欺骗怒火的嘶哑咆哮!枯枝般的手臂猛地扬起,末端尖锐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朝我的面门抓来!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灰影!
完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我甚至能闻到它爪子上残留的、王老头血液的腥甜和泥土的腐臭!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让我绝望地想要后退,但双腿却像灌满了凝固的水泥,纹丝不动!
就在那枯爪的尖端即将刺破我瞳孔的瞬间——
一只干枯、巨大、如同千年古木枝桠般的手掌,毫无征兆地、后发先至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它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仿佛凭空出现!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
那只布满深褐色褶皱、散发着浓重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巨手,五指如同钢筋铁钳,精准而冷酷地——不是格挡——而是直接握住了佝偻怪物抓向我面门的那只枯爪的手腕!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拈起一片落叶。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在死寂的洞穴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佝偻怪物脸上的狰狞瞬间被无法置信的剧痛所取代!它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那只被攥住的手腕,在枯骨巨掌的指间,如同脆弱的朽木般,被轻易地捏碎、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断骨刺破灰褐色的皮肤,带着粘稠的暗红色体液,暴露在摇曳的火光下!
“聒噪。”
一个沙哑、低沉、仿佛两块粗糙的磨盘相互碾压的声音,从洞穴最深处的阴影里传来。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如山的威压,瞬间压下了佝偻怪物的惨嚎和所有怪物刚刚升腾起来的骚动!
是那个笼罩在破旧斗篷里的高大身影!那个被称作“枯骨”的首领!
它缓缓地、一步一步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每踏出一步,地面似乎都传来极其轻微的震颤。宽大的斗篷下摆拖过沾着血污和泥泞的地面,无声无息。兜帽的阴影下,那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鬼火,冰冷地、毫无感情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被那两点幽绿光芒锁定的瞬间,我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穿了灵魂!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那不是林晚晚那种带着玩弄和审视的压迫,而是一种纯粹的、漠视生命的、如同看待尘埃般的绝对威压!我的心脏在那目光下几乎要停止跳动,连先前的狂跳都仿佛被冻结了!
“枯……枯骨大人!”林晚晚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的镇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猛地松开钳制我的手,像是甩掉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充满了敬畏和……一丝惶恐?她急急地辩解,指向我,声音因激动而尖锐:“他……他骗了我!这个伪物!他混进来……”
“闭嘴。”枯骨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林晚晚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失声,脸色惨白,噤若寒蝉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看那幽绿的目光一眼。
枯骨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那两点绿芒在我剧烈起伏的胸口停留了一瞬,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它那只刚刚捏碎了佝偻怪物手腕的、布满深褐色褶皱的巨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如同巨大的、覆盖着干枯树皮的鹰爪,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朝着我的脖颈——缓缓地、无可阻挡地——伸了过来!
速度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
但那股锁定灵魂的威压,却让我的身体如同中了石化魔法,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代表着死亡的手掌,在视野中不断放大!浓重的土腥味、腐朽气息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扑面而来!
恐惧!前所未有的恐惧!比面对林晚晚时强烈百倍、千倍!那是蝼蚁面对天倾的绝望!
“伪物。”枯骨的声音如同砂纸刮过朽木,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判决意味,“竟敢污染吾族的圣餐?”
那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震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冰冷的、如同万年玄冰雕刻而成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我脖颈的皮肤!
“呃——!”
一股无法形容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剧痛瞬间从接触点炸开!那不是物理上的挤压,更像是一种死亡气息的直接注入!我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被瞬间冻成了冰坨!所有的空气被瞬间剥夺!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
窒息!冰冷的、如同坠入无底冰渊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我!
意识在急速模糊!视野的边缘开始被浓重的黑暗吞噬!死亡,近在咫尺!
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最原始、最疯狂的求生欲,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在濒死的绝境中轰然引爆!
嗡——!!!
那股熟悉的、灼热的气流,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濒死边缘被彻底惊醒!它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狂暴的、失控的熔岩洪流!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百倍的姿态,猛地从我小腹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眼前的世界再一次疯狂地扭曲、旋转、撕裂!但这一次,混乱的视觉碎片中,一股冰冷到极致、也清晰到极致的“视野”,如同破开混沌的利剑,强行切入!
不再是模糊的感知!
我“看”到了!
无比清晰地“看”到了!
那只正掐住我脖颈、布满深褐色褶皱、散发着浓重腐朽气息的枯骨巨手!它五指收拢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指节上凸起的、如同树瘤般的关节,褶皱深处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陈年血迹……都纤毫毕现!
但这还不是全部!
在这只带来死亡的手掌之后,在那片代表着枯骨高大身躯的、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
一双眼睛!
一双巨大无比的、布满蛛网般猩红血丝的、冰冷竖瞳!
它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睁开了!
那竖瞳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里面没有一丝情感,只有纯粹的、漠视一切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饥饿感!
它静静地悬浮在枯骨背后的黑暗中,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那片阴影的全部空间!它就那么“注视”着枯骨,也“注视”着被枯骨掐在手中的我!
这景象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如同幻觉。
但那股被更高层次、更恐怖存在注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了我的意识深处!
“呃啊——!!!”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杂着痛苦、恐惧和某种力量强行爆发而出的嘶吼,从我几乎被捏碎的喉咙里硬生生挤了出来!
伴随着这声嘶吼,那股在我体内狂暴奔涌的灼热气流,如同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猛地朝着我被枯骨巨手掐住的脖颈处疯狂涌去!
嗤——!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的、仿佛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嗯?”
枯骨那沙哑低沉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惊疑!
它掐住我脖颈的、那布满深褐色褶皱的手指,在灼热气流的冲击下,竟然极其轻微地、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
那足以捏碎钢铁的恐怖握力,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微乎其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
濒死的窒息感被这千分之一秒的松动撕开了一道缝隙!狂暴的求生本能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被威压冻结的身体!我根本来不及思考那恐怖的竖瞳是什么,也来不及思考这股力量从何而来!
跑!!!
身体比思维更快!
我猛地将头向后一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口咬在了枯骨那如同老树皮般粗糙冰冷的手背上!牙齿刺入那坚韧褶皱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土腥、腐朽和浓重血腥的恶心味道充斥口腔!
“唔!”枯骨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带着一丝真正怒意的低哼。那掐住我脖子的力道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或者更可能是被那灼热气流冲击后的不适)而再次出现了一丝迟滞!
就是这毫厘之间的迟滞!
我双脚猛地蹬地!被冷汗和泥泞浸透的鞋底在湿滑的地面上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借着后仰和蹬地的反作用力,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拼尽全力向后一挣!
“嗤啦——!”
校服领口被枯骨那如同铁钩般的指甲撕裂!
脖颈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皮肤肯定被划开了!
但——我挣脱了!
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下,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地撞在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上——是那个堆满杂物的角落,一个巨大的、废弃的金属实验台支架!剧烈的撞击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喉咙一甜,一股腥甜涌了上来!
“抓住他!!!”林晚晚尖锐到破音的嘶吼如同丧钟般在死寂的洞穴里炸响!她脸上的敬畏瞬间被扭曲的狂怒所取代,那巨大的裂口因愤怒而张开到极限,露出里面森白的、沾着唾液的细密尖牙!“撕碎这个伪物!!!”
整个洞穴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沸腾!
“吼——!”
“嘶——!”
“咔哒咔哒——!”
5 绝境求生
各种非人的咆哮、嘶鸣、怪异的音节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恐怖的声浪!十几道形态各异的、散发着浓烈杀机的黑影,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从四面八方朝我猛扑过来!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枯骨首领,兜帽阴影下的两点幽绿光芒骤然变得无比刺眼,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笼罩了整个空间!
逃!往哪逃?!
身后是冰冷的岩壁和金属支架!前方、左右,全是扑来的怪物!
就在这千钧一发、必死无疑的瞬间,那股灼热的气流再次在体内疯狂涌动!伴随着剧烈的头痛,眼前的世界又一次开始闪烁、扭曲!
而这一次,在那混乱的视觉碎片中,那股冰冷的“视野”再次强行切入!
不再是慢动作般的轨迹预判。
这一次,我“看”到的是一幅动态的、极其短暂的“未来”片段!
我“看”到那个浑身覆盖着暗灰色硬壳、像巨大甲虫的怪物,它锋利的前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即将从我的左前方刺穿我的腹部!
我“看”到那个覆盖着细密鳞片、长着竖瞳的怪物,它如同毒蛇般弹射而出的舌头,带着腥臭的黏液,目标直取我的右眼!
我“看”到那个浑身流淌着墨绿色粘液的怪物,它挥舞着一条粗壮的、带着吸盘的触手,带着呼啸的风声,横扫向我的下盘!
三个方向!三道致命攻击!几乎封死了我所有闪避的空间!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个攻击的轨迹、速度、角度,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在我的意识里!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不!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那冰冷“视野”捕捉到的未来片段中,就在那巨大甲虫怪物锋利前肢刺出的轨迹下方,就在那墨绿色触手横扫的路径上方——有一个极其短暂、极其狭小的空隙!
那是三道攻击在时间差和角度差上,唯一产生的、转瞬即逝的破绽!
身体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恐惧!
“哈啊——!”
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在那三道攻击即将及体的前零点几秒,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凭借着那股冰冷“视野”的指引,身体做出了一个违背常理的、极其狼狈的动作!
双腿猛地屈膝下蹲,身体几乎缩成一团!同时,上半身用尽全力,如同折断般向右侧后方猛地一扭!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姿势,险之又险地朝着那个预判中的狭小空隙——滚了过去!
“唰!”
甲虫怪物锋利的前肢带着刺耳的尖啸,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掠过!斩断了几缕飞扬的头发!
“噗!”
竖瞳怪物的毒舌如同标枪般擦着我的右耳廓射过!冰冷的腥风刮得脸颊生疼!带起的黏液溅了几滴在我的脖子上,瞬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灼痛!
“呼——!”
墨绿色触手带着沉闷的风压,狠狠扫过我刚才站立位置的后方,重重砸在金属实验台支架上!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沉重的金属支架竟被抽得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声!
而我,像一个滚地葫芦,带着满身的泥土、血污和粘液,狼狈不堪地、却奇迹般地——从那三道必杀的攻击缝隙中滚了出来!重重地摔在几米外一个稍显空旷、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尖锐的石子硌得我浑身剧痛,但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昏了头脑!
活下来了!居然活下来了!
“吼!!!”
我的逃脱彻底点燃了怪物们的怒火!尤其是那个攻击落空的甲虫怪物,它发出暴怒的嘶鸣,复眼闪烁着疯狂的红光,巨大的口器开合着,迈开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地再次朝我冲来!其他怪物也发出更加狂躁的咆哮,从不同方向包抄而至!
“废物!”林晚晚气急败坏的尖叫声再次响起,她似乎也准备亲自下场了!
不能停!
我强忍着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和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根本不敢回头看,朝着洞穴深处那片相对更黑暗、怪石嶙峋、似乎地形更复杂的区域——亡命狂奔!
“追!别让他跑了!”林晚晚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
身后是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利爪刮擦岩石的刺耳声、怪物们愤怒的咆哮嘶鸣!死亡的阴影紧追不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尘土味,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
跑!跑!跑!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洞穴深处的地形果然更加复杂崎岖。巨大的钟乳石柱如同怪物的獠牙般从洞顶垂下,地面上布满了湿滑的凸起岩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火把的光线到这里已经非常微弱,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浓重的黑暗里。
这复杂的地形给了我一丝喘息之机,但也极大地阻碍了我的速度。我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勉强在嶙峋的怪石间踉跄穿行,躲避脚下那些可能致命的裂缝。每一次跳跃、每一次转弯,都牵动着脖颈处被枯骨指甲划开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温热的血液不断渗出,染红了衣领。
“这边!堵住他!”身后传来林晚晚尖锐的指挥声。她对这里的地形显然了如指掌。
“嘶嘶……小虫子……你跑不掉……”那个鳞片怪物阴冷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我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忽略身后的追兵和身体的剧痛。那股灼热的气流在体内不安分地窜动,伴随着每一次心跳,太阳穴都传来阵阵针扎般的刺痛。那冰冷的“视野”时隐时现,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只能偶尔在极度危险的关头,给我提供极其短暂、模糊的预警。
比如,当我冲过一根巨大的钟乳石柱时,冰冷的“视野”猛地闪过一道灰影!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侧面一扑!
“轰!”
一块磨盘大小的岩石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飞溅!是那个岩石皮肤的矮壮怪物!它不知何时爬到了旁边的石笋上!
好险!
我惊魂未定地爬起来,不敢停留,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冲。汗水、血水、泥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体力在飞速流逝,双腿越来越沉重,每一次迈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难道……真的逃不掉了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我淹没。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气流!
一丝带着外界雨水清冽气息的、微弱的气流!
它拂过我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颊!
在这充斥着土腥、霉味、怪物腥臊和血腥的污浊洞穴深处,这丝微弱的气流,如同沙漠中的甘泉,瞬间刺激了我几乎麻木的感官!
有出口?!或者至少,有缝隙通向外面的世界?!
求生的火焰瞬间再次点燃!我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前方被黑暗笼罩的区域!寻找那气流的来源!
“他在那里!快!”林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意图。
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咆哮声几乎就在脑后!
来不及了!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朝着气流感最明显的方向——一处被几块巨大、倾斜的岩石半掩着的、看起来像是死路的岩壁夹角——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拦住他!”林晚晚尖叫!
那个覆盖着墨绿色粘液的怪物似乎就在我身后!我甚至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水藻的浓烈腥气!它粗壮的触手带着粘腻的风声,再次横扫而来!
就在那布满吸盘的、湿滑冰冷的触手即将扫中我后背的刹那!
我的身体猛地撞进了那几块巨大岩石构成的夹角缝隙!
缝隙比想象中要狭窄得多!肩膀和后背重重地擦在粗糙冰冷的岩石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我顾不上这些,拼命地往里挤!同时,那股带着雨水气息的气流感,在这里变得清晰了许多!
缝隙后面不是死路!似乎有空间!
“轰隆!”
怪物的触手狠狠抽打在我身后的巨大岩石上!碎石簌簌落下!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整个缝隙都在摇晃!
我头也不回,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缝隙里拼命向前爬!尖锐的岩石棱角划破了手臂和膝盖的皮肤,但求生的意志压倒了一切!
爬!爬出去!
光线!微弱的光线!
在爬行了大约五六米后,缝隙陡然变得开阔!前方不再是岩石,而是一片相对空旷、但依旧黑暗的空间!而那丝微弱的光线和清新的气流,正是从这片空间的斜上方传来的!
我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贪婪地大口呼吸着那带着雨水泥土气息的空气!同时猛地抬头看向光源——
不是出口!
那微弱的光线,来自一道狭窄的、近乎垂直向上的岩缝!岩缝顶端离地面至少有十几米高!雨水正顺着岩缝边缘不断滴落下来,在下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这道岩缝太窄了,连小孩子都钻不出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出口!只是一道透气的缝隙!
然而,更让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的是——
就在这片相对空旷区域的中央,在那道滴水的岩缝正下方,静静地矗立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祭坛?
由某种巨大的、惨白的、带着明显人工雕琢痕迹的骨骼堆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结的污垢!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如同屠宰场陈年血垢般的腥臭气息,正从那祭坛上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而在那白骨祭坛的正中央,供奉着的,不是什么神像,而是一块……
石头?
一块约莫半人高的、形状极其不规则的、通体呈现出一种死寂、污浊的暗紫色的巨石!
巨石表面坑坑洼洼,没有任何光泽,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它就那么静静地矗立在白骨和血垢之上,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邪恶和死寂气息!仅仅是靠近它,我就感到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是什么鬼东西?!
“呵呵呵呵……”
一阵低沉、沙哑、带着无尽嘲讽和猫捉老鼠般戏谑的冷笑声,从我刚刚爬出来的缝隙入口处传来。
“真是……会给自己挑地方啊,小伪物。”
林晚晚的身影,缓缓地从那狭窄的缝隙阴影里踱了出来。她身上沾了些泥污,但那张溅满干涸血污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个极其扭曲、极其残忍的笑容。她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的白骨祭坛和那块暗紫色的巨石,眼神里充满了某种病态的兴奋和……嘲弄。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她一步步逼近,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这里,可是我们‘幽暗之拥’举行最重要献祭的……圣坛。”
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片邪恶的空间,裂开的嘴角咧到耳根:“而你,这个卑劣的伪物,竟敢闯入圣域,惊扰圣骸……真是……再好不过的祭品了!”
她的目光转向那块暗紫色的巨石,眼神变得无比狂热和虔诚:“圣骸啊……请享用这冒犯者的血肉和灵魂吧!”
随着她的话语,那块死寂的暗紫色巨石,表面那些坑洼的孔洞深处,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恶魔,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面对枯骨时更甚!那块石头……是活的?!
而与此同时,我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流,如同遭遇了天敌般,猛地躁动起来!剧烈的头痛如同重锤再次袭来!混乱的视觉碎片中,那块暗紫色的巨石瞬间被放大!我甚至“看”到了它表面那些坑洼孔洞深处,似乎有无数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在……缓缓蠕动?!
“抓住他!把他献给圣骸!”林晚晚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命令!她不再等待其他怪物,自己率先如同鬼魅般扑了上来!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锐,直取我的心脏!
前有林晚晚这恐怖的怪物!后有那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骨祭坛和那块诡异的“圣骸”巨石!头顶是遥不可及的缝隙,唯一的退路被堵死!
真正的绝境!
6 生死搏
体内的灼热气流在巨大的恐惧和那诡异巨石的刺激下,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烈焰,轰然爆发到极致!太阳穴的剧痛几乎要炸开!混乱与冰冷的“视野”疯狂交替闪烁!
就在林晚晚那乌黑的利爪即将刺入我胸膛的瞬间!
冰冷的“视野”再次强行切入!这一次,不再是攻击轨迹!
我“看”到了!
在那白骨祭坛的基座下方,在几根巨大腿骨交错的缝隙深处,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壁——那里,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厚厚的苔藓和干涸血垢覆盖着的……洞口?
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
通道?!通往哪里的?!
没有时间思考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啊——!!!”
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完全放弃了格挡林晚晚的攻击,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白骨祭坛基座的方向——那个隐藏的洞口——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
后背完全暴露给了林晚晚!
拼了!赌一把!要么钻进去!要么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