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如烟结婚七年,送她画廊,给她优渥生活。
直到我在她手机里看到那条消息:“你老公今晚出差?”
我笑着关上窃听器,看她和画廊合伙人滚在调色盘上。
第一章
邝砚洲把车钥匙随手扔在玄关的水晶托盘上,金属撞击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豪宅里显得格外刺耳。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没开,只有壁灯散发着一点暖黄的光晕,把他颀长的影子拖得老长,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如烟?”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工作后的疲惫,在空旷的屋子里荡出点回音。
没人应。
他扯松了领带,脚步无声地踩过昂贵的手工地毯,走向主卧。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柔和的光线。柳如烟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半边精致的侧脸。她看得太入神,以至于邝砚洲走到她身后,她都没察觉。
邝砚洲的目光随意扫过她光滑的肩颈线条,落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一条新信息,发送者备注是“周老师”。
内容很短,只有几个字,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猛地扎进邝砚洲的眼底:
【周慕辰:你老公今晚出差?】
柳如烟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似乎正准备回复。下一秒,她像是感应到了身后的注视,猛地一个激灵,迅速按熄了屏幕,动作快得近乎慌乱。她转过身,脸上瞬间堆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带着点娇嗔的笑:“老公,你回来啦?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我一跳!”
她的笑容依旧明媚,像精心养护的玫瑰,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和芬芳。那双曾让他沉溺的眼睛里,此刻除了佯装的惊喜,还有一丝没来得及完全掩藏好的紧张。
邝砚洲的视线从她攥紧手机的手指,慢慢移到她脸上。他嘴角向上牵了牵,勾勒出一个极其浅淡、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弧度,眼底却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湖。
“嗯,刚到家。”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在跟谁聊天?这么专心。”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耳侧一缕微卷的发丝,动作亲昵,指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柳如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顺势把脸颊贴在他温热干燥的掌心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没谁呀,”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就是画廊那边周老师,跟我确认明天一个画展的布展细节。他这人做事特别较真,你知道的。”
“周慕辰?”邝砚洲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尾音平平。他收回手,转身走向衣帽间,语气随意得如同谈论天气,“是挺认真。你画廊能有今天,他功劳不小。”他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动作不疾不徐。
柳如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衣帽间门口,紧绷的肩线才微微松懈下来。她低头,飞快地解锁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了几下,发送了一条信息。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才起身跟了过去,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柔媚:“老公,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阿姨给你做……”
衣帽间里,邝砚洲站在一排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前,指尖划过光滑的衣料。他没有回头,只是透过巨大的穿衣镜,清晰地映出身后柳如烟那张竭力维持着完美笑容的脸。镜中的他,眼神沉静无波,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冰冷得像某种大型掠食者锁定猎物前的无声宣告。
第二章
柳如烟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容光焕发地去了她的“如烟画廊”。那地方,地段顶尖,装修奢华,是邝砚洲在她去年生日时,轻描淡写送出的礼物。他记得她当时惊喜得几乎落泪,抱着他的脖子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
邝砚洲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她的白色跑车汇入清晨的车流,消失不见。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冷硬的线条。他转身,走到厚重的红木书桌后坐下,没有开电脑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而是拉开最底层一个带指纹锁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他拿出盒子,指尖在光滑的表面上轻轻一按,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一个更微小的接收器和一个单耳耳机。他拿起耳机,塞进左耳。
指尖在接收器侧面一个微小的凸起上轻轻一压。
几秒的电流杂音后,耳机里清晰地传来了声音。先是高跟鞋踩在画廊光洁地砖上的清脆回响,接着是一个男人温文尔雅、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如烟,今天气色真好。”
是周慕辰。
“是吗?”柳如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邝砚洲在家里从未听过的、松弛又娇俏的尾音,“可能是昨晚睡得不错。”
“看来邝总昨晚没在家?”周慕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和了然的笑意。
耳机里传来柳如烟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蔑:“嗯,他公司那个项目,去邻市盯现场了,烦得很,总也不着家。”
“大忙人嘛,”周慕辰的声音靠近了些,背景音里,高跟鞋的声音停顿了,“不像我,闲人一个,就喜欢看着你。昨晚…睡得好,是因为想我了?”
短暂的沉默。耳机里传来衣物细微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柳如烟压低了、带着喘息和情动的回应:“…明知故问。”
邝砚洲靠在宽大的真皮椅背上,面无表情。窗外的阳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分明。他右手食指的指关节,无意识地、一下一下地叩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嗒。嗒。嗒。声音规律而沉闷,在过分安静的书房里回荡,像某种倒计时的秒针。
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黏腻的情话,露骨的调笑,间或夹杂着亲吻的声响和急促的呼吸。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画框被轻微碰到的声音。
邝砚洲拿起桌上一支昂贵的钢笔,在指间灵活地转动。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他眼神落在对面书架上,那里摆着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结婚三周年时他和柳如烟在马尔代夫拍的合影。照片上的柳如烟穿着洁白的纱裙,依偎在他怀里,笑得灿烂而纯粹,眼里盛满了光。
现在,那光大概都盛给了另一个人。
他叩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钢笔在他指间稳稳停住,笔尖在空气中凝滞,如同悬而未落的裁决之剑。耳机里,柳如烟正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甜腻到发嗲的声音说着:“…别在这里,去后面小仓库…颜料弄脏衣服不好洗…”
邝砚洲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寒。
第三章
耳机里的声音变得模糊了一些,伴随着门轴转动轻微的吱呀声,然后是门被关上的闷响。背景音彻底变了,不再是画廊开放空间的空旷回响,而是狭窄空间里特有的、被堆叠物品吸收后的沉闷。
“这里安全吗?”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点急促的喘息,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放心,”周慕辰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很近,呼吸声也粗重了些,“这个点没人会过来。再说了,”他的声音压低,充满了狎昵,“你不觉得…这里更有意思?全是你的‘艺术’气息。”最后几个字咬得很轻,带着明显的暗示。
接着是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急促而凌乱。柳如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被什么堵住了,变成含混的呜咽。然后是身体碰撞到硬物的闷响,似乎撞翻了什么瓶瓶罐罐,稀里哗啦一阵乱响,有液体泼洒的声音。
“啊!小心颜料!”柳如烟的声音终于挣脱出来,带着点懊恼和嗔怪。
“怕什么?”周慕辰的声音带着不以为意的喘息和浓重的欲望,“弄脏了…我赔你新的。”紧接着是更响的、布料被用力撕扯的声音。
“你轻点…这裙子很贵的…”柳如烟的声音像是在推拒,又更像是欲拒还迎的邀请,尾音拖得长长的,黏腻得化不开。
“贵?”周慕辰嗤笑一声,喘息着,“你老公有的是钱,还在乎一条裙子?他给你的,够买一千条了吧?”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轻佻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嫉妒,“不过…他大概不知道,他的钱,养着画廊,也养着我…享用他老婆的滋味…”
“闭嘴!”柳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被戳破的羞恼,随即又被一阵更激烈的亲吻和喘息声淹没。肉体碰撞的声音、黏腻的吮吸声、压抑的呻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放大,清晰地传入邝砚洲的耳中。
背景里,还有颜料管被踩扁发出的轻微“噗嗤”声,以及液体滴落的“啪嗒”轻响。空气仿佛都变成了黏稠的、混杂着刺鼻松节油和情欲气味的泥沼。
邝砚洲坐在宽大的椅子里,身体向后靠,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缝隙,在他脸上切割出一道道冰冷的光栅。他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只有左耳里塞着的那个小小的耳机,连接着另一个空间里令人作呕的污秽。
他放在扶手上的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上青色的筋络隐隐浮现。但他整个人,依旧像一座沉默的火山,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
耳机里的声音达到了一个混乱的顶峰,伴随着女人失控的尖叫和男人野兽般的低吼,最终在一阵剧烈的喘息中归于一种黏腻的平静。只剩下两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还有液体滴落的声音,持续不断,像某种倒计时的漏刻。
“呼…宝贝,你可真…”周慕辰的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满足。
“别说了…”柳如烟的声音软绵绵的,带着餍足的沙哑,“快收拾一下…脏死了,全是颜料…”
“急什么?”周慕辰不以为意,甚至带着点得意,“让他看看才好,看看他老婆在我这儿玩得多疯,连调色盘都打翻了…这算不算…行为艺术?嗯?”
柳如烟似乎捶了他一下,发出一声娇嗔:“讨厌!快起来!我得去收拾一下,这样子怎么见人…”
一阵衣物摩擦和收拾的琐碎声响。接着,柳如烟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响起:“你说…邝砚洲他…会不会发现什么?他最近…感觉有点怪怪的。”
“怪?”周慕辰嗤笑一声,语气轻蔑,“他能发现什么?那个工作狂,眼里除了他的项目和他的钱,还能有什么?他懂艺术?懂你?他给你钱,给你画廊,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自己那点可笑的占有欲和成功人士的面子罢了。他以为钱能买来一切?包括你的心?”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和恶意的嘲讽:“如烟,你在他身边,不过是个昂贵的花瓶。在我这里,你才是活色生香的女人。他?不过是个给你提供舞台的蠢货提款机。等他哪天垮了,我们…”
“好了好了,”柳如烟打断他,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但很快被娇嗔掩盖,“别说了,快帮我看看后面…沾上颜料没有?蓝色的,好难洗…”
邝砚洲缓缓睁开了眼睛。书房里光线依旧明亮,窗外是繁华都市不变的喧嚣背景。他伸手,动作平稳得没有一丝颤抖,轻轻取下了左耳里的耳机,放回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里。
盒子盖上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咔哒”一声轻响。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屏保依旧是马尔代夫那片纯净的碧海蓝天。他指尖划过,解锁,调出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一串加密号码的联系人界面。编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
【行动开始。周慕辰。】
发送。屏幕上显示“已送达”。
邝砚洲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取出一瓶昂贵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给自己倒了浅浅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轻轻晃动。他没有喝,只是端着杯子,重新回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蝼蚁般奔忙的城市。
阳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嘴角一抹冰冷到极致、却异常清晰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锋利的刀锋在出鞘前,反射的寒光。
第四章
三天后,本市艺术圈爆出了一颗惊天巨雷。
声名鹊起、被不少媒体誉为“当代艺术新星推手”的“辰光画廊”及其老板周慕辰,被卷入一场骇人听闻的艺术赝品造假及洗钱丑闻。引爆点是一篇由权威艺术评论网站“鉴真眼”发布的深度调查报告。
报告详尽得令人窒息:数幅在“辰光画廊”高价成交、并被多家知名艺术基金收藏的“当代大师遗作”,经过尖端光谱分析和笔触比对,被确认为手法极其高明的赝品。报告不仅贴出了无可辩驳的科学鉴定数据,更附带了清晰的银行流水截图,显示巨额画款通过复杂的离岸空壳公司层层流转,最终流向与周慕辰有隐秘关联的账户。更致命的是,报告还“贴心”地附上了几段关键录音片段——声音经过处理,但内容清晰可辨——是周慕辰在私下场合,用得意洋洋的语气向“合作伙伴”吹嘘如何炮制赝品、如何利用“如烟画廊”的资源进行洗钱操作,甚至指名道姓提到了柳如烟在其中的“协助”(尽管录音里柳如烟的声音被抹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鉴真眼”的权威性毋庸置疑。报告发布后不到一小时,各大媒体疯狂转载,社交媒体瞬间爆炸。“周慕辰”、“辰光画廊”、“艺术赝品”、“洗钱”等词条屠版热搜。愤怒的收藏家、被牵连的艺术基金、感觉自己被愚弄的评论家…无数电话打爆了“辰光画廊”,更有情绪激动者直接堵到了画廊门口。
“辰光画廊”那扇曾经象征着艺术与品位的厚重玻璃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死寂。门外,闪光灯连成一片,记者们架着长枪短炮,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人群喧嚣,咒骂声、质问声此起彼伏。
“周慕辰!滚出来解释!”
“骗子!还我血汗钱!”
“柳如烟呢?她是不是同伙?”
“如烟画廊也必须给个说法!”
几个情绪激动的收藏家试图冲击大门,被临时赶来的保安死死拦住,场面混乱不堪。曾经光鲜亮丽、代表着上流艺术圈的门面,此刻成了人人喊打的耻辱柱。
此时,画廊深处,原本属于周慕辰的、充满设计感的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种死寂。昂贵的意大利定制沙发被掀翻在地,文件散落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周慕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头发凌乱,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带歪斜。他手里攥着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对着话筒嘶吼,声音因为绝望和恐惧而完全变了调:
“…李董!李董您听我说!那报告是污蔑!绝对是污蔑!有人在搞我!您不能撤资啊!您撤了我就全完了!我们合作这么多年…”
电话那头显然已经挂断,只剩下忙音。周慕辰像被抽掉了骨头,颓然瘫坐在一片狼藉的地毯上,手机滑落。他双手痛苦地插进头发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完了,全完了。名誉扫地,资金链瞬间断裂,天价的索赔官司像悬在头顶的铡刀。那些曾经把他捧上天的“朋友”、“合作伙伴”,此刻避他如蛇蝎。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土崩瓦解。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柳如烟脸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昂贵的套装上也沾着不知在哪蹭到的污迹。
“周慕辰!”她的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和无法置信的惊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报告!那个录音!你疯了吗?!那些画…那些画真的是假的?你还用我的画廊…”她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你说话啊!你害死我了!邝砚洲要是知道了…”
“闭嘴!”周慕辰猛地挥开她的手,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脸上是穷途末路的狰狞,“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有人要整死我!整死我们!是邝砚洲!一定是他!除了他,谁有这种本事,能拿到那些东西?!”他嘶吼着,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柳如烟脸上。
柳如烟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撞在翻倒的沙发扶手上,痛得闷哼一声。听到“邝砚洲”三个字,她浑身一僵,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不…不可能…”她喃喃道,眼神涣散,“他怎么会知道…他…”
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周慕辰的助理,一个年轻男人,此刻也是面无人色,声音颤抖:“周…周总,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警察!还有税务稽查的!说要…说要请您回去协助调查!还有…记者都堵死了后门!”
周慕辰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差点栽倒。他猛地抬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助理,又猛地转向柳如烟,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希冀:“如烟!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去找邝砚洲!去求他!他那么宠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有办法!他肯定有办法压下去!快去!”
柳如烟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状若疯癫的男人,又想到门外那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想到那个可能已经知晓一切、此刻正冷眼旁观的丈夫…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猛地转身,像逃避瘟疫一样,冲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第五章
柳如烟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冲回了她和邝砚洲的家。那栋她曾引以为傲的、象征着身份和财富的豪宅,此刻像一个冰冷华丽的囚笼。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冰冷刺眼的光,照得她无所遁形。
客厅里,邝砚洲正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开电视,只是安静地翻看着一本厚重的财经杂志。听到她急促凌乱的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没有任何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后的、深不见底的平静,像在审视一件沾了污渍的、需要处理的物品。
柳如烟被他看得浑身发冷,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老公,你…你在家啊?”她脚步虚浮地走过去,下意识地想靠近他,寻求一丝熟悉的庇护,哪怕只是假象。
“画廊那边…出事了。”她声音带着哭腔,试图先发制人,把责任推到周慕辰身上,“周慕辰他…他简直是个疯子!他伪造名画,还洗钱!我…我被他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利用我的画廊…老公,你要相信我!我是受害者!”她急切地辩解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精心描绘的眼妆糊成一团,显得狼狈又可怜。
邝砚洲合上杂志,随手放在一旁昂贵的紫檀木茶几上。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姿态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看着柳如烟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受害者?”他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那个小仓库里的颜料,洗掉了么?”
柳如烟的哭声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邝砚洲。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仓库…颜料…那些不堪入耳的录音…他一定都听到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邝砚洲缓缓站起身。他很高,一步步向她走来,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清晰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柳如烟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
“那个姓周的,跪着求我给他一条生路。”邝砚洲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他说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我看在…你的面子上。”
柳如烟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绝望中又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可悲的希冀。她抬起泪眼,带着哀求看向邝砚洲。
邝砚洲俯视着她,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彻底碾碎了她最后一丝幻想:“我告诉他,他的生路,在他碰我老婆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柳如烟双腿一软,顺着墙壁滑坐到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邝砚洲的目光,缓缓从她惨白的脸上,移到了她那双曾经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赢得无数赞誉和艳羡的手上。那双手,此刻正紧紧抠着地面,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
他忽然转身,走向书房。柳如烟瘫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灭顶的恐惧。
很快,邝砚洲回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深蓝色、印着烫金徽章和“国家音乐家协会注册钢琴教师资格”字样的硬壳证书。那是柳如烟的命根子,是她引以为傲的身份象征,是她逃离枯燥家庭生活、在另一个圈子里获得追捧和虚荣的通行证。
邝砚洲在她面前蹲下,视线与她齐平。他拿着那本证书,在她眼前晃了晃,封皮在吊灯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柳如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伸手想去抢:“不!那是我的!还给我!”
邝砚洲轻易地避开了她的手。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残酷的、如同执行某种仪式的平静。
“你的手,”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狠狠扎进柳如烟的耳膜和心脏,“碰过脏东西。”
他左手稳稳地捏住证书的一角,右手覆盖上去,五指猛地收拢!
“咔嚓——嘶啦——”
硬质的封面和内页纸张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量瞬间挤压、扭曲、撕裂!刺耳的破碎声在死寂的客厅里炸响!烫金的徽章和文字在暴力下变形、碎裂!
“不——!!”柳如烟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濒死的野兽,猛地扑上来,双手疯狂地去抓挠邝砚洲的手臂,试图阻止他,试图抢回那一点点象征她“清白”和“价值”的碎片。
邝砚洲纹丝不动。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中那团被彻底蹂躏、变得面目全非的纸团。柳如烟的指甲在他昂贵的手工西装袖子上划出几道白痕,她的撕打对他而言如同蚍蜉撼树。
几秒钟,仅仅几秒钟。那本曾经光鲜亮丽、承载着柳如烟骄傲的资格证,在他指间被彻底揉捏、撕扯,变成了一团皱巴巴、边缘破烂、沾着零星烫金碎屑的废纸团。
邝砚洲松开手。
那团废纸“啪”地一声,轻飘飘地掉落在柳如烟面前冰冷光滑的地板上。
“你,不配教孩子。”邝砚洲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带着最终审判的冷酷,“碰过脏东西的手,弹出来的音符,也是脏的。”
柳如烟停止了所有动作,像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灵魂。她瘫坐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死死盯着地上那团废纸,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冲刷着脸上花掉的妆容,留下两道肮脏的痕迹。
她精心构筑的世界,她的画廊,她的情人,她引以为傲的钢琴家身份,她赖以生存的虚荣和假象…在她面前,被这个男人,用最冷酷、最直接、最羞辱的方式,亲手撕得粉碎,然后像垃圾一样,丢在她脚下。
第六章
赝品风暴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无可阻挡地烧到了“如烟画廊”。作为“辰光画廊”被曝光的“亲密合作伙伴”,以及报告中影射的“洗钱协助者”,柳如烟的名字和她的画廊一起,被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曾经门庭若市、光鲜亮丽的“如烟画廊”,一夜之间变得门可罗雀。玻璃门上被愤怒的“艺术爱好者”用喷漆涂上了巨大的“骗子”和“赝品窝点”字样,肮脏刺目。展厅里那些曾经被精心陈列、标价不菲的画作,此刻在空荡和死寂中,显得无比讽刺和凄凉。
柳如烟的个人社交账号更是彻底沦陷。每一张她曾经引以为傲、展示着优雅生活和艺术气息的照片下面,都充斥着海啸般的谩骂、嘲讽和诅咒。她的私信箱被无数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塞爆。
“艺术名媛?赝品婊子!”
“靠卖假画和卖身上位的贱人!”
“周慕辰的公共马桶!邝总头顶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还钱!骗子!”
“滚出艺术圈!你不配!”
柳如烟把自己关在豪宅的房间里,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光线。她蜷缩在角落,像个受惊的鹌鹑,手机被她砸了又捡起来,像是自虐般一遍遍刷着那些恶毒的评论。每一条咒骂都像鞭子抽打在她身上,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恐惧、羞耻、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啊——!!”她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猛地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屏幕瞬间碎裂成蛛网,彻底黑屏。房间里只剩下她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几天后,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法院的传票直接送到了家里。几个损失惨重的收藏家和艺术基金联名起诉她和周慕辰,索赔金额是一个足以让她万劫不复的天文数字。
当助理律师面色凝重地将传票放在邝砚洲的书桌上时,柳如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书房。她头发蓬乱,双眼红肿,形容枯槁,早已没了昔日的光彩。
“老公!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她扑倒在书桌前的地毯上,双手死死抓住邝砚洲的裤脚,涕泪横流,“那些钱…那些官司…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看在我们七年的情分上…你帮我这一次!最后一次!求求你了!”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最卑微的乞怜。
邝砚洲正看着一份文件,闻言,终于抬起头。他垂眸,目光落在她抓住自己裤脚、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上。那双手,曾经在琴键上优雅起舞,如今却沾满了洗不掉的肮脏。
“情分?”他轻轻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令人心寒,“柳如烟,我们之间,还有这种东西吗?”
柳如烟猛地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邝砚洲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帮你?”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足以让柳如烟如坠冰窟的弧度,“可以。”
柳如烟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难以置信的希冀光芒。
“只要你,”邝砚洲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柳如烟脆弱的神经上,“明天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辰光画廊’门口。”
柳如烟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转为更深的恐惧:“不…那里…全是记者…全是人…他们会撕了我的…”
“对,”邝砚洲看着她惨白的脸,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程序,“你需要去那里,面对所有人,亲口告诉他们,你和周慕辰是怎么利用我的钱、我的资源,炮制赝品,洗黑钱,以及…”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穿柳如烟最后的伪装:“你是怎么背着你的丈夫,和那个男人,在堆满颜料的小仓库里鬼混的。每一个细节。”
“不!!”柳如烟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尖叫,像是被滚油泼中,猛地松开了抓住他裤脚的手,身体向后蜷缩,双手死死抱住头,“我不去!死也不去!你杀了我吧!邝砚洲!你杀了我!”
邝砚洲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他蹲下,目光与她因恐惧而失焦的眼睛平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残酷力量:
“你不去,法院的传票会如期而至。天价赔偿,你一分都逃不掉。然后,你会被列入失信黑名单,你的名字和照片会出现在法院公告栏、地铁站、甚至是你们小区门口的宣传栏上。所有认识你的人,不认识你的人,都会指着你的照片说——看,那就是那个造假、洗钱、还给自己老公戴绿帽子的贱女人。”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轻轻拂过她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沾满泪水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像情人间的爱抚,却让柳如烟感到刺骨的寒意。
“去面对记者,”他低语着,如同下达最后的赦令,“公开承认一切,把所有的脏水都泼给周慕辰。那么,作为‘被蒙蔽的受害者’,我可以考虑…替你承担那笔赔偿。”
柳如烟的身体停止了颤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她呆呆地看着邝砚洲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曾经让她迷恋的深邃眼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和残酷的审判。公开处刑,或者身败名裂、永坠地狱。他给了她选择,一个比一个更绝望的选择。
他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向酒柜。倒酒的声音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柳如烟瘫软在地毯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华丽的水晶吊灯。那璀璨的光芒刺得她眼睛生疼,却再也照不进她一片漆黑的内心。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冰冷的泪珠,无声地从眼角滚落,砸在身下昂贵的地毯上,洇开深色的、绝望的痕迹。
第七章
第二天下午三点,“辰光画廊”门口。
长枪短炮的记者群比前几天更加疯狂。闪光灯连成一片刺目的白光海洋,将阴沉的天色都映得惨白。话筒像丛林般伸向中心。
柳如烟来了。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几乎没有任何款式的连衣裙,头发草草挽起,露出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巨大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遮不住她微微佝偻的背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的僵硬步伐。她身边没有助理,没有保镖,只有她一个人,像一叶孤舟被投入了愤怒的惊涛骇浪。
“柳小姐!请问你对赝品事件有什么解释?”
“你和周慕辰是什么关系?是否如传闻所说存在不正当交易?”
“邝先生是否知情?他对此事的态度如何?”
“柳小姐!请回答!你是否参与了洗钱?”
“你和周慕辰在画廊仓库的私情是真的吗?”
无数尖锐的问题如同淬毒的箭矢,铺天盖地地射向她。记者们推搡着,话筒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上。咒骂声、质问声、快门声混合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狂潮。有人朝她扔了一个臭鸡蛋,黏腻腥臭的蛋液在她肩头炸开。她没有躲,身体只是剧烈地晃了一下,墨镜下的嘴唇抿得死紧。
她站在那片狼藉的、被喷漆涂污的“辰光画廊”招牌下,像一个等待处决的囚犯。闪光灯疯狂地闪烁,捕捉着她每一个细微的、狼狈的颤抖。在无数镜头和麦克风的聚焦下,在震耳欲聋的喧嚣和咒骂声中,她张开了嘴。
她的声音干涩、嘶哑,透过麦克风被放大,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却又充满了被碾碎后的死寂:
“我…柳如烟…在此…公开承认…我…被周慕辰蒙蔽…利用‘如烟画廊’…参与了他的赝品制造…和洗钱活动…”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我…背叛了我的丈夫邝砚洲…我…与周慕辰…长期保持着…不正当男女关系…在画廊…在仓库…”
“哗——!!”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记者们更加疯狂地向前涌,问题像冰雹般砸来,咒骂声达到了顶点!臭鸡蛋、烂菜叶纷纷飞来,砸在她身上、头发上。柳如烟像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塑,任由污秽沾满全身,只是机械地、一字一句地念着那份早已刻入骨髓的“认罪书”。墨镜的镜片下,泪水早已决堤,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两道清晰的沟壑。耻辱和绝望像硫酸,腐蚀着她的每一寸神经。
不远处街角,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静静地停着。深色的车窗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疯狂。
车内,邝砚洲靠在后座,手里端着一杯剔透的水晶杯,里面盛着小半杯色泽深邃如血的红酒。他微微侧着头,目光透过单向车窗,清晰地落在远处那个被闪光灯和人潮淹没、狼狈不堪、如同被剥光了羽毛扔在泥泞中的身影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快意,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平静。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已预知结局的戏剧。
他轻轻晃动着酒杯。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优雅地旋转、挂壁,折射着窗外闪烁的警灯和刺目的闪光灯,泛出妖异的光泽。
他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顶级红酒醇厚复杂的香气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橡木桶的深沉和浆果的甘美,最终化为一丝悠长的、令人愉悦的回甘。
喉结滚动,将酒液咽下。
窗外,柳如烟似乎终于念完了那份屈辱的声明,在更加狂暴的声浪和投掷物中,被闻讯赶来的两个邝砚洲提前安排的保镖(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确保这场处刑顺利进行)半拖半架着,狼狈万分地塞进了一辆同样不起眼的商务车里,迅速驶离这片人间地狱。
闪光灯追逐着那辆远去的车尾,如同追逐着一段被彻底碾碎的、肮脏的过去。
宾利车内,恢复了彻底的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
邝砚洲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杯中那汪暗红如血的液体上。他微微抬手,对着虚空,对着窗外那片依旧喧嚣混乱、却已与他无关的场景,也对着倒映在车窗上自己清晰的轮廓。
然后,他嘴角缓缓向上勾起。
一个冰冷、锋利、带着金属质感的笑容,如同终局得胜的猎手,终于露出了獠牙。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极致的、如同烈酒灼烧喉咙后带来的、酣畅淋漓的释放感。
他仰起头,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喉结再次滚动。
一个短促、清晰、带着极致满足感的单音节,从他唇齿间逸出,轻轻敲打在寂静的车厢里:
“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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