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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6-11 10:03:56

我叫林薇,三十二岁,都市丛林里一只精准运行的工蚁。五年婚姻,像一杯泡乏了的茶,温吞,寡淡,连那点微薄的滋味也寻不见了。丈夫赵峰,人如其名,像他设计的电路板一样稳定、精确,一丝不苟。我们的家,一百二十平米,朝南,精装修,是五年前掏空两家口袋换来的未来蓝图。如今蓝图褪色,只剩日复一日的齿轮咬合:通勤、会议、方案、甲方,然后拖着灌铅的腿回到那个名为“家”的、运行良好的机器里。

油烟机的轰鸣是我回家的背景音。饭后,他蜷在沙发一角,屏幕光在无框眼镜上跳动,我刷着手机,信息流光怪陆离,心却是一片荒原。“薇薇,下个月妈生日……”他的声音隔着新闻播报传来。“嗯,看中条围巾,发你链接?”我盯着手机里夸张的笑声,心不在焉。空气沉静下去,只有原油价格波动的字正腔圆。巨大的疲惫从骨缝渗出,安全,却令人窒息。我渴望一点火星,一点能证明自己还在燃烧的东西,哪怕那火星会燎原。这渴望在心底疯长,缠绕得我喘不过气。

改变,以极具冲击力的方式降临。周一例会刚散,总监李姐领着一个人走进办公区。键盘声、低语声瞬间凝固。

“这位是陈默,新来的策划部总监。”

所有的目光聚焦过去。

陈默。名字简短有力,人亦如是。深灰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领口随意解开两颗扣子,锁骨线条清晰。他不过二十七八,五官是极具侵略性的英俊,眉骨高,眼窝深。最要命的是那身西装下蓄势待发的力量感,像无声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办公室的沉闷。

“大家好,我是陈默。”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砂砾感,磁性地刮过耳膜。目光坦然而锐利,带着理所当然的掌控力。掠过我的脸时,似乎极短地停顿了半秒。空气里弥漫开隐秘的躁动。他像巨石投入死水,激起的涟漪搅乱了秩序,也搅乱了……人心。而我,心脏在胸腔里失了节奏,手心沁出薄汗。一种久违的、带着强烈刺激的战栗感,从尾椎麻到头顶。

温吞的白开水里,猝不及防地,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裹着致命诱惑的方糖。

陈默像高效催化剂,点燃了沉闷的策划部。他砍掉平庸项目,抛出一个极具挑战的方案——为新锐运动品牌做全年推广。压力如潮水淹没部门,加班成了常态。

一次关于核心创意的激烈争论,在他办公室爆发。我主笔的“破界·重塑”概念视觉冲击强,但风险高;市场部小张倾向保守方案。

“林薇,这概念太空!落地性差!”小张指着投影幕布,语气焦躁。 “数据模型显示目标用户接受度飙升!我们需要引爆点!”我寸步不让。 陈默靠在皮椅里,指尖转着昂贵的钢笔,目光冷静如猎手评估猎物。气氛紧绷。

“行了。”他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争论。钢笔“嗒”地按在桌面。他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我身边。清冽的雪松与淡淡烟草气息瞬间笼罩过来,侵略性十足。他无视小张,目光专注地落在我因激动微红的脸上,仿佛空间只剩我们两人。

“林薇,”他开口,声音更低沉,如大提琴最低沉的弦,“你的方案……”他故意停顿,目光如有实质地扫过我的脸颊,最终落在我紧握桌沿的手上。他的指尖,带着薄茧,极其自然地、若有若无地掠过我的手背。那微凉的、粗糙的触感,却像通了电的烙铁,瞬间烫得我指尖一麻,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窜上头皮。

“……很有力量。”他吐出三个字,目光锁住我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足以搅乱人心的弧度。那眼神里没有轻佻,只有纯粹的、对极具吸引力事物的欣赏和……掌控欲。

办公室里死寂。小张错愕。我全身血液“轰”地涌上脸颊,手背上被划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烧。心脏疯狂擂动,不是因为方案认可,而是那三个字和那致命的触碰。“就按林薇的思路深挖。”陈默转向小张,语气恢复冷静,“预算风险,我搞定。”

小张愣住,应声离开。门关上,办公室只剩我和陈默,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无声电流。我僵在原地,不敢看他,盯着“破界·重塑”的标题。破的是什么界?重塑什么?

“薇姐?”他带着玩味笑意走近一步,距离近得能看清他领口下微微起伏的胸膛。“下班前,把核心视觉草图发我。”他语气平淡,仿佛刚才一切从未发生。但那句“很有力量”和指尖的触感,已烙印在感官深处。

“好的,陈总。”我几乎是逃离。

项目顶着压力推进。作为主创,我被陈默直接提为“特别助理”,意味着更多单独相处。赵峰毫无察觉,依旧准时做饭,留便利贴:“热一下再吃。——峰”。工整的字迹透着机械关怀。我看着,愧疚如微弱涟漪,转瞬被另一种更汹涌的火焰淹没——陈默的强势、野心、侵略性目光点燃的火焰,灼烧着麻木的神经。

又一个加班深夜。整个部门只剩我和陈默办公室的灯亮着。窗外霓虹冰冷。终于改完PPT,凌晨一点十五。手机上有赵峰两个未接来电和微信:“还没结束?注意身体。饭在桌上。”我甚至懒得回复。

陈默走出办公室,高大身影笼罩下来。“搞定?” “嗯,发你了。” “辛苦了。”他目光扫过我疲惫的脸,落在那杯冷透的咖啡上。“去里面,我冲点好咖啡,最后过一遍思路。”语气不容置疑。

疲惫拒绝,心底渴望却低吼。我跟着他走进办公室。他熟练地研磨、冲煮,焦糖坚果的醇香弥漫。我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城市光河。

“给。”他递来咖啡。我伸手去接,指尖触碰。微凉的触感带着火星,瞬间点燃压抑整晚的混乱情绪。就在接过杯子的刹那,他并未松开。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牵引着我后退,脊背“咚”地撞上冰冷的金属档案柜。咖啡杯被他另一只手抽走放下。空间骤然逼仄。他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下来,将我困在他与冰冷的柜门之间。强烈的气息霸道侵占感官。昏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浓重阴影,眼神幽深难测,深处却燃烧着两簇火焰。

他的呼吸变得灼热,带着咖啡微苦香气,拂过我的额头、眉骨,停在唇边。距离近得能看清他滚动的喉结和眼底翻涌的、赤裸的欲望。

“薇姐……”声音低哑如砂砾磨过丝绸,“看着我。”

心脏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理智尖叫危险,身体却背叛意志。被迫抬头迎上那双眼。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地逡巡我的脸,欣赏着落入掌中的猎物。征服欲和原始渴求,毫不掩饰。

“别告诉我,你甘心一直泡在那杯温吞水里。”他俯身,滚烫的气息钻进耳道,激起猛烈战栗。那低沉的气音像魔咒,精准戳穿所有虚伪抵抗。是的,我不甘心!这危险的气息,强势的压迫,被渴望的感觉……是死水里从未有过的滋味!唤醒了我沉睡的贪婪——对刺激、失控、沉沦的渴望!

就在那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息要将我彻底淹没的瞬间——

“嗡嗡嗡…嗡嗡嗡…”

包里沉闷执着的震动声,如惊雷炸响!

赵峰!巨大的恐慌和羞耻感攥紧心脏!

陈默动作顿住,目光锐利扫向我的包,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冰冷烦躁。那眼神清晰如针,扎进我骤然清醒的意识。

“嗡…嗡…”震动持续。

空气凝固成冰。档案柜的冰冷刺骨。陈默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未褪的欲望混合着戾气。他撑在柜子上的手臂肌肉绷紧。

震动声如生锈的锯子切割神经。赵峰的脸、便利贴的字迹……在脑海翻腾。我猛地吸气,冰凉空气呛得刺痛。本能地侧身,狼狈地撞到矮柜,咖啡溅出污渍。手忙脚乱拉开包拉链,手机屏幕上“老公”二字如烙铁烫手!

没有犹豫,指尖狠狠戳向静音键!

“嗡——” 世界死寂。

手机屏幕固执地亮着。办公室里只剩压抑的呼吸声。我死死盯着包口那点微光,背叛的冰冷和决绝残留在指尖。赵峰的脸、陈默的脸疯狂交替闪现。便利贴的关怀和陈默的“等我”在耳边回响。衣柜的想象和眼前的惨白走廊残酷对比。

静音键按下的那一刻,界限被斩断。

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的手腕!滚烫,有力!灼热瞬间烧进心底!我低呼一声,身体被狠狠拽回!

后背重重撞上档案柜,震得发麻。陈默的身体如燃烧的墙,毫无缝隙地压上,将我死死钉住。冰火两重天将我碾磨。他一手攥紧我手腕,力道似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粗暴穿进发丝,扣住后脑,强迫我抬头!

一个充满掠夺和惩罚意味的吻落下!凶狠,霸道!唇舌带着滚烫的咖啡余味和烟草微苦,攻城掠地!空气被掠夺,肺叶灼痛,大脑眩晕!口腔弥漫开血腥味。

痛。窒息。眩晕。还有……灭顶的、摧毁理智的快感!

我如惊涛中的小舟,在他的禁锢掠夺下颤抖发软。手腕钻心疼,却被更强烈的征服感淹没。他扣在后脑的手用力,带来近乎凌虐的刺激。被迫承受狂风暴雨,破碎的呜咽溢出。所有挣扎、愧疚、理智,被碾得粉碎。

霓虹灯光冰冷流淌,在档案柜金属表面投下变幻光斑,无声见证角落里的失控沉沦。

禁忌之门一旦开启,便无法关闭。办公室,成了隐秘炽热的轨道。那扇厚重的磨砂玻璃门落下“咔哒”轻响,隔绝外界。办公桌、档案柜、皮椅……都成了无声见证。急促呼吸、压抑低吟、汗水滴落……混合城市车流,奏响危险堕落的交响。

最让我沉溺的,是他办公室那个巨大的步入式衣柜。厚重柜门隔绝光线与世界。黑暗中,感官放大。指尖下是他衬衫硬挺的领口、真丝领带的滑腻、西装裤的挺括,以及布料下滚烫坚实的躯体。他的吻带着探索意味,落在额头、眼睑、鼻尖,最后攫住唇,慢条斯理地研磨吮吸,每一次纠缠都引发灵魂深处的战栗。

汗水蒸腾,昂贵的西装外套和真丝衬衫被揉皱丢弃,与悬挂的衣物交缠。黑暗中,情欲如粘稠蜜糖,包裹融化。每一次沉沦,都像私密的祭典,充满窒息快感和奇异归属感。那狭小黑暗的空间,成了欲望的圣殿。

“薇姐……”他在耳边低喘,气息灼烧耳垂,“你这里……”滚烫指尖带着电流,沿侧颈肌肤滑下,落在胸口剧烈起伏的柔软上,掌控力十足地揉捏,“……让人移不开眼。”

每一次幽会后,带着未散的气息回到那个“家”,面对赵峰,愧疚如毒蛇噬咬。他依旧沉默。饭桌有温热的饭菜,便利贴字迹工整。偶尔问起工作,我目光闪烁,回答心不在焉。他看着我,眼神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平静像镜子,映照出我的不堪。

“最近项目很忙?”一次晚饭,他忽然问,目光落在我锁骨下方一道不易察觉的红痕上。

我心跳骤停,将领口往上提了提,动作僵硬。“嗯,新总监要求高,方案反复改。”声音干涩颤抖。

“哦。”他淡淡应声,低头继续吃饭。空气安静得可怕。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了?还是我的做贼心虚?

隐秘激情与冰冷愧疚交织撕扯中,更大的漩涡悄然形成。陈默的野心不止于项目。他需要盟友。而我,凭借专业能力和人脉,成了他暗中运作的一环。他带我去非正式场合,见“关键”人物。清吧、高档餐厅包间。灯光暧昧,空气浮动着香水、雪茄、酒精的奢靡气息。推杯换盏间,是心照不宣的微笑、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华丽辞藻下的利益交换。陈默如鱼得水。我被他带在身边,扮演“得力助手”,沉默微笑,扮演美丽、得体、忠诚的花瓶。

“这位是林薇,我的左膀右臂,‘破界’方案的核心大脑。”陈默揽着我肩膀,介绍给品牌合作副总,手掌灼热地烙在肩头,宣告主权。

“林小姐果然才貌双全。”副总笑容可掬,目光审视。

我端起酒杯,笑容无可挑剔:“张总过奖,陈总领导有方。”酒精灼烧喉咙。看着杯壁倒影,妆容精致,眼神却空洞麻木。我正被拖入更深的泥潭。那些隐秘的、游走规则边缘的操作,像无形之网束缚着我。身体的沉沦尚有一瞬欢愉,这场权力游戏,只让我感到冰冷窒息。但我无法拒绝。沉溺于他带来的刺激和扭曲的“价值感”,害怕失去这个拉我出泥沼的男人。我像黏在蛛网的飞蛾,无力挣脱。

命运的转折点,带着残忍的黑色幽默降临。项目取得阶段性成功,庆功宴定在下周一。整个部门洋溢着轻松喜悦。陈默心情极好,午休发来信息:“下班别走,等我。老地方。” 附了一个酒店房号。

那串数字如电流击中。隐秘的期待混合悸动升腾。整个下午心不在焉。终于熬到下班点,同事们陆续离开。我对着化妆镜补口红,镜中女人眼波流转,脸颊微红。拿起手机准备给赵峰编加班理由。

手机铃声尖锐炸响!不是赵峰,是他单位座机。莫名不安瞬间攫住。

“您好,林薇女士?赵峰先生遭遇车祸,情况严重,请立刻来市一院急诊科!”

“轰——!”惊雷炸顶!我僵在原地,血液凝固,手脚冰凉!耳朵嗡嗡作响,只剩“车祸”、“严重”冰冷旋转。

赵峰?怎么可能?早上还好好的……巨大恐慌如冰手攥紧心脏!眼前发黑,办公室景象旋转模糊。陈默的信息、刚补的口红、满心期待……在“车祸”面前荒谬不堪!

强烈眩晕袭来,踉跄扶住办公桌。指甲掐进掌心,找回一丝神志。

“我……马上到!”声音嘶哑带哭腔。挂断电话,恐惧慌乱灭顶!抓起包冲出办公室,高跟鞋声凌乱急促回荡。

冲进电梯,按下车库按钮。密闭空间只有粗重喘息。手机屏幕亮着陈默的信息,房号如恶魔嘲讽。不!赵峰!赵峰怎么样了?

恐惧如冰潮冲击理智。电梯门开,扑向车位。手抖得厉害,钥匙几次插不进锁孔。发动车子,猛踩油门窜出,轮胎尖叫。

去医院路上,大脑混乱。赵峰浑身是血的画面、他平静的脸、便利贴、陈默的呼吸、酒店房号……碎片疯狂切割神经。眼泪汹涌模糊视线。恐慌抹泪,紧盯前路,心脏狂跳窒息。悔恨恐惧噬咬五脏六腑。

车子横冲直撞到医院急诊门口。推门冲进。浓重消毒水味混杂绝望气息。灯光惨白刺眼。抓住护士嘶喊:“赵峰!赵峰在哪?!”

护士被我吓到:“跟我来!”带穿过大厅指向抢救室,“还在抢救!家属外面等!”

抢救室紧闭大门如生死之隔。我瘫坐冰冷长椅,全身力气抽空。死死盯住那扇门,双手紧握,指甲深陷手背。

时间流逝如世纪漫长。门上红灯如冷酷眼睛审判灵魂。蜷缩发抖。赵峰平静的脸和陈默英俊危险的脸交替闪现。便利贴“注意身体”和陈默“下班别走”交替回响。衣柜喘息和眼前惨白走廊残酷对比。

手机在包里震动一下。

不是电话,是信息。本不想理,鬼使神差颤抖摸出手机。

屏幕解锁,信息来自陈默。

一行字,冰冷直接,带着被打扰的烦躁: 【人呢?等你半小时了。】

这行字如烧红钢针扎进脆弱神经!担忧恐惧悔恨被荒谬愤怒和冰冷绝望点燃!赵峰生死未卜!陈默在乎的,只是我没准时出现在酒店!

悲愤和被愚弄的冰冷席卷!身体抖得更厉害,牙齿咯咯作响。死死盯住那行字,每个字如毒刀剜心!愤怒冲垮理智,颤抖手指用尽全力敲下: 【我丈夫出车祸了!在医院抢救!】 发送。

信息发送成功提示音在死寂走廊格外清晰。时间凝固。盯着屏幕,如等判决。愤怒过后,是无力疲惫茫然。他会怎么回?敷衍?虚伪?石沉大海?

屏幕暗下,几秒后又亮起。

回复来了。三个字。冰冷简洁,如冰雹砸心: 【知道了。】

没有追问,没有安慰,没有关切。只有被打断计划的不耐烦和事不关己的冷漠,隔着屏幕透出刺骨寒意。

“知道了。”三个字如淬冰匕首,捅穿“特别”幻想。自欺欺人被击得粉碎!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巨大悲凉和虚脱感淹没。手机滑落,“啪嗒”掉地。屏幕亮着,那三个字刻进灵魂。眼泪决堤,为愚蠢卑劣的沉沦恸哭。蜷缩椅上,脸埋膝盖,肩膀抽动,无声呜咽绝望凄厉。

抢救室门开,医生走出:“赵峰家属?”

我猛抬头抹泪踉跄站起:“在!他怎么样?”声音嘶哑。

医生摘口罩严肃平稳:“送医及时,伤情主在左下肢和肋骨。左小腿粉碎骨折已固定。左侧三根肋骨骨折未移位。头部轻微撞击无颅内出血需观察。失血多已输血,生命体征暂稳。”

“生命体征稳定”让紧绷神经猛松,腿软扶墙站稳。劫后余生虚脱席卷。“谢谢医生!”哽咽语无伦次。

“病人麻药未过送ICU观察,家属办手续。”医生交代完匆匆返回。

赵峰被推出。躺病床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唇干裂无血色。额角贴纱布,左小腿打石膏固定架,胸前裹绷带。监测仪器管线缠绕,屏幕数据冰冷。脆弱如瓷器。

看着他毫无生气,愧疚羞耻感海啸涌上冲得眼前发黑。踉跄跟到ICU门口,看着门关上将他隔绝。浑噩缴费办手续如抽魂木偶。一切办完回ICU外等候区,窗外天已黑透。霓虹灯投下斑斓冰冷光影。

等候区空荡只我一人。死寂消毒水味包裹。疲惫如铅块压身。瘫坐冰凉塑料椅靠墙闭眼。脑海混沌,赵峰惨白的脸和陈默“知道了”撕扯。

刻意放轻却清脆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打破寂静。

嗒…嗒…嗒… 轻盈自信节奏。

疲惫睁眼望去。

明亮灯光下,两人走来。

前面是陈默。昂贵深灰西装,挺拔从容,英俊脸上掌控一切的淡漠。几小时前的冰冷信息仿佛从未存在。

紧贴他臂弯里的是个极年轻亮眼的女孩。栗色长卷发,巴掌脸妆容精致,米白针织裙套短款小香风外套,新款高跟鞋。仰头看陈默,眼神亮晶晶充满崇拜爱慕,嘴角甜蜜笑意,姿态亲昵。

女孩脸我认识。刚来公司两个月的实习生苏晓晓。

他们怎会在一起?怎会出现在这?!

大脑“嗡”的空白!所有疲惫悲伤愧疚被更尖锐冰冷刺痛取代!如冰针扎穿心脏!

陈默显然看到我。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面前几步停下。目光落我身上平静无波,甚至带打量陌生人的疏离。我样子狼狈:哭肿的眼,凌乱的发,苍白的脸,皱巴巴的套装。

苏晓晓也看到我,漂亮大眼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打量和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她歪头看陈默,声音甜软带恰到好处的疑惑:“陈总监,这位是……?”

陈默嘴角极其细微上扯,形成毫无温度近乎残忍的弧度。目光轻飘飘扫过我惨白的脸,最终落在我因震惊愤怒微颤的唇上。像看过时、失去价值的物品,充满厌倦鄙夷。

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如淬毒冰锥,一字字钉进耳膜,钉穿最后幻想:

“哦,这位是策划部的林薇,林组长。”他顿了顿,手臂极其自然地、宣示意味地更紧揽住苏晓晓的腰,将她往怀里带。

苏晓晓配合依偎,脸上娇羞得意。

陈默目光落回我脸上,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只剩冰冷嘲讽彻底漠然。薄唇轻启,吐出将我打入地狱的话:

“工作伙伴。”他的目光如冰冷刀锋刻下屈辱印记,嘴角残酷弧度加深,带着撕破伪装的残忍快意,“薇姐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误会?”我喉咙发紧,声音嘶哑破碎,几乎不成调。这三个字比任何羞辱都锋利,瞬间割开了所有伪装的镇定。

陈默没再看我,仿佛我只是路边的尘埃。他转向苏晓晓,语气瞬间变得温和,带着一种刻意的宠溺:“晓晓家里和院领导熟,听说这边有紧急情况,特意陪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点忙。”他抬手,极其自然地将苏晓晓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苏晓晓脸颊飞红,眼神甜蜜得能滴出蜜来。

帮忙?看我丈夫?看我这个刚刚被他用“知道了”三个字打发的、狼狈不堪的“工作伙伴”?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杂着极致的荒谬感直冲头顶!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带来的刺痛让我勉强维持着站立。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被彻底踩在脚下的愤怒和一种彻骨的寒凉。

“陈总监真是……有心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空洞,像从冰窖里捞出来。

陈默仿佛没听出其中的讽刺,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微微颔首,那姿态像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既然人没事了,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林组长照顾家人。”他揽着苏晓晓,转身欲走,连一句虚假的“保重”都吝于给予。

“等等!”我脱口而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力量,让他们脚步顿住。

陈默侧过身,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不耐烦。苏晓晓也好奇地看过来,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天真。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眼眶的灼热。目光直直地看向陈默,不再是躲闪,不再是卑微的迷恋,而是像淬了火的刀子,要将他的虚伪彻底洞穿。

“陈总监,”我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冰冷的空气里,“那份‘破界’方案的最终执行数据,市场部小张昨天下午重新核算后,发现你之前批给我的那份原始数据,有百分之十五的‘优化’水分。”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看到陈默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被戳穿伪装的阴鸷。苏晓晓脸上的甜蜜也僵住了,眼神里透出茫然。

“还有,”我继续,声音平稳得可怕,“上周四你和张副总在‘兰亭’私房菜馆谈的那笔‘渠道费用’,录音笔备份,我存得很好。”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瞬间让陈默的脸色沉了下来,揽着苏晓晓腰肢的手都收紧了几分。苏晓晓吃痛地轻呼一声,茫然变成了惊疑不定。

走廊惨白的灯光下,陈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层掌控一切的淡漠面具终于碎裂,露出底下被威胁的恼怒和一丝……忌惮?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蛇。

我迎着他的目光,嘴角甚至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杯温吞的白开水早已蒸发殆尽,杯底露出的,是淬炼后的寒冰,尖锐、锋利。

“慢走,不送。”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们,仿佛那只是两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转身,脊背挺直,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象征着未知的ICU大门。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清脆,决绝,像敲碎了一个腐朽的旧世界。

身后,是陈默压抑的怒气和苏晓晓带着哭腔的、慌乱的询问。但那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冰冷的塑料椅再次成为我的堡垒。疲惫如潮水般重新涌来,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虚脱的轻松。我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不再是混乱的撕扯,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赵峰躺在里面,生死未卜,那是我的责任,我必须面对的深渊。而陈默……那张英俊的、危险的皮囊下,包裹的不过是更加肮脏的利益和算计。我摸向小腹,那里曾经孕育着不知是谁的生命,是混乱的产物,是耻辱的烙印。但现在……它或许早已感知到母体的绝望,悄然离去?又或者,它从未存在过?那模糊的记忆,更像情欲癫狂时的幻影。

不重要了。

病床前,丈夫虚弱地握紧我的手:“薇薇,我们…要个孩子吧。” 那声音微弱,却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我看着他那张失血过多、依旧平静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点微弱却真实的期待,看着他车祸后依然下意识选择握住我的手……那被我亲手按下静音键、又被我背叛了无数次的手。

一股迟来的、汹涌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呛得眼眶刺痛。这一次,眼泪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眼前这个被生活和我同时伤害了的、沉默的男人。我反手,紧紧回握住他冰冷的手指。那温度,真实得让人心碎。

“好。”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等你好了,我们……好好谈谈。” 关于过去,关于背叛,关于未来。无论深渊多深,这一次,我不再逃避。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冰冷地映照着这人间悲喜剧。杯底的冰,终将融化,或蒸发。但这一路淬炼的寒与痛,会刻进骨子里,成为支撑我重新站立的脊梁。温水煮死的青蛙,终于跳出了那口致命的锅,哪怕锅外,是凛冽的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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