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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6-11 10:03:04

五年了。

原来我每天当维生素吞下去的小药片,是避孕药。

顾砚舟回来的时候,我正捏着那张薄薄的体检报告单,坐在客厅冰凉的地砖上。

玄关传来他脱鞋的细微声响,然后是钥匙扔进水晶碗里的清脆叮当。

他喜欢这种仪式感。

就像喜欢把我像个精致摆件一样,安置在他这套能俯瞰半个城市江景的顶层公寓里。

“还没睡?”他声音里带着点刚结束应酬的微哑,径直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

没看我。

他很少会第一时间看我。

我习惯了。

“顾砚舟,”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木头,“我下午去体检了。”

他晃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终于把视线投过来。

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在他身后流淌,给他镀上一层冰冷又遥远的光晕。

他微微蹙眉,大概是不满我坐在地上的邋遢样子。“嗯?怎么了?”

语气平淡,像是在问“明天天气如何”。

我把手里那张捏得有些发皱的纸,一点点抚平。

然后,像递上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轻轻推到他脚边的昂贵地毯上。

“医生问我,为什么长期服用高效避孕药。”

我抬起头,努力想看清他镜片后的眼睛。

“我告诉她,我从来没吃过。”

“她觉得很奇怪。因为检查结果显示,我的身体里,有长期、规律摄入这种药物的代谢痕迹。”

空气突然凝固了。

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他杯子里停止了晃动。

他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刹那,裂开了一条细缝。

极其细微。

但被我捕捉到了。

他弯腰,捡起那张报告单。

动作依旧从容。

他扫了一眼,然后随手把单子放在旁边的吧台上。

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广告传单。

“所以呢?”他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

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好像我在无理取闹。

“所以呢?”我重复着他的话,觉得荒谬又好笑,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我几乎蜷缩起来。“顾砚舟,我每天早餐后喝的那杯水,里面你亲手放进去的‘维生素’,是什么?”

“五年了…整整五年!我像个傻子一样,每天感激你记得给我准备‘维生素’,关心我的身体…”

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拔高。

“原来你关心的,是怕我怀上你的种!怕我这个你花钱养着的玩意儿,用孩子来讹你,是不是?!”

“沈知微!”他厉声打断我,眉头紧锁,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冰冷,“注意你的措辞!”

“措辞?”我笑出了声,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我该用什么措辞?金丝雀?情人?还是你顾总圈养的生育工具?可惜,工具连生育的价值都没有!”

他放下酒杯,朝我走过来。

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轻易就能将我笼罩。

以前,这种笼罩会让我感到安心,甚至带着病态的依赖。

此刻,只觉得窒息。

他停在我面前,居高临下。

“知微,别闹。”他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敷衍,“你还小,现在要孩子太早。那种药…对你身体没什么坏处,医生也说了,很安全。”

他甚至伸出手,想碰我的头发。

像过去无数次安抚闹脾气的小宠物。

我猛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安全?”我仰头看着他,眼泪流进嘴角,咸涩无比,“顾砚舟,医生还问我,为什么基础体温一直偏低,生理期紊乱得像个笑话!为什么调理了几年都没起色!我现在知道了!全知道了!”

我撑着冰凉的地砖站起来,腿有些麻,踉跄了一下。

他下意识想扶,被我狠狠甩开。

“你骗我!用这种下作的方式,骗了我整整五年!”我指着吧台上那张刺眼的报告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把我当什么?一个需要绝育的宠物吗?!”

顾砚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那点虚假的温和消失殆尽。

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我不吵不闹、温顺地待在他打造的黄金牢笼里。

我的反抗,显然触怒了他。

“沈知微,”他声音冰冷,带着警告,“适可而止。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他环视着这套奢华却冰冷的公寓。

“没有我,你现在可能还在哪个小公司里加班熬夜,挤着地铁住着合租房。是我把你从那种生活里捞出来的。你享受的一切,哪一样不是我给的?”

他走近一步,捏住我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我看着他。

“认清你自己的位置。别太贪心。孩子?你配吗?”

“我不配?”下巴被他捏得生疼,眼泪流得更凶,心却一点点冷下去,冻成了冰坨子。

“对,我不配!我沈知微就是个被你花钱买来的玩意儿!所以活该被你当成傻子耍!”

我用力挣开他的钳制,因为用力过猛,后背撞在冰冷的吧台上,一阵钝痛。

“顾砚舟,你听好了。”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死死盯着他,用尽全身力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破碎。

“这五年,是我蠢,是我贱,是我活该!但到此为止了!”

“我不干了!你的金丝雀,今天飞走了!”

我说完,没再看他是什么表情。

转身冲进卧室。

“砰”地一声,狠狠甩上门。

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门外一片死寂。

他没有追过来。

大概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像以前一样,晾一晾,给点甜头,就会摇着尾巴回去。

这一次,不会了。

我捂着绞痛的肚子,那里像被塞进了一把碎冰,又冷又痛。

不只是心。

身体深处,某个地方,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疼得我蜷缩起来,额头冒出冷汗。

不是错觉。

这半年来,这种隐痛越来越频繁。

我总以为是心情郁结,或者是当年那场车祸留下的老毛病。

现在看来,未必。

我爬起来,踉跄着扑向衣帽间。

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一个小药瓶。

瓶身上贴着陌生的外文标签。

药片是白色的,小小的。

和顾砚舟每天给我的“维生素”,看起来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这瓶药,是我自己买的。

几个月前,我独自去国外散心。

在某个城市的药店,鬼使神差地买了一瓶当地女性常用的避孕药。

回来时,顾砚舟在机场接我。

他习惯性地揽住我的腰,亲昵地吻了吻我的发顶。

那一刻,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深不可测的脸,一个极其荒谬又冰冷的念头钻进我的脑海。

我把那瓶药藏了起来,没告诉他。

像个可笑的侦探,想要验证一个连自己都不愿相信的猜测。

直到今天,拿到体检报告。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穿了我所有的自欺欺人。

我攥紧那个冰凉的小药瓶。

心脏的位置,疼得麻木。

原来,比被骗更痛的,是早就心存怀疑,却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我真贱啊。

之后几天,顾砚舟没回来。

大概是觉得我需要时间冷静。

也可能,是觉得我离了他根本活不下去,迟早会乖乖认错。

他助理倒是来过一次,送来了几张慈善晚宴的邀请函,还有一张黑卡。

“顾总说,沈小姐最近心情不好,可以去拍卖会上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助理小李公式化地传达,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以前,我会为这种“恩赐”欣喜,觉得这是他表达在意的方式。

现在,只觉得讽刺。

我把邀请函和卡都扔在茶几上。

“告诉他,我没空。”

小李有些为难:“沈小姐,后天是顾总母亲的生日宴,顾总希望您能…出席。”

他特意加重了“希望”两个字。

是命令。

顾砚舟的母亲,那位优雅矜贵的顾夫人,一向看不上我。

觉得我这种出身普通、靠攀附她儿子上位的女人,根本上不得台面。

每次去顾家老宅,都是我的噩梦。

顾砚舟明知如此,却每次都要我去。

大概是想让我认清现实,除了依附他,我别无选择。

或者,是给他母亲添点堵?谁知道呢。

以前,为了他,再难堪我也忍了。

现在?

我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小李松了口气,离开了。

我看着茶几上那张烫金的邀请函,像看着一张审判书。

也好。

该做个了断了。

顾夫人六十大寿,排场很大。

包下了市中心最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穿着一件顾砚舟以前送的酒红色吊带长裙,颜色很正,衬得皮肤雪白。

以前他总说,我穿红色最好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让他挪不开眼。

今天,我要把这团火,烧到他最看重的体面上。

我到得不算早。

一进门,就看到了人群中心的顾砚舟。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正端着酒杯与人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是掌控一切的从容。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年轻女孩,气质清纯,像朵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女孩看他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和羞涩。

我认识她,某家刚上市公司的千金,姓林。

顾夫人正拉着女孩的手,笑容满面地和顾砚舟说着什么,俨然一副看准了儿媳的架势。

顾砚舟也看到了我。

隔着攒动的人头,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似乎想确认我是否“冷静”下来了。

我朝他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标准的、无懈可击的微笑。

然后,无视他微蹙的眉头,径直走了过去。

“伯母,生日快乐。”我走到顾夫人面前,递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顾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和轻慢,甚至没伸手接。

旁边的管家立刻上前,接了过去。

“沈小姐有心了。”顾夫人语气淡淡,眼神扫过我身上的红裙,带着挑剔,“不过,今天的场合,沈小姐这身打扮,是不是…过于艳丽了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角呢。”

周围几道看好戏的目光投了过来。

顾砚舟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沉静,带着一丝警告。

他大概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难堪地低下头,默默承受。

我笑了。

声音不大,但在略显安静的这一角,足够清晰。

“伯母说得对,”我迎上她厌恶的目光,笑容不变,“红色是有点喧宾夺主了。不过…”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顾砚舟,最后落在他身边那个有些紧张的小白花脸上。

“顾总以前总说,我穿红色最好看。今天是他母亲的大日子,我想着,穿他最喜欢的颜色来,才显得郑重。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小白花的脸色瞬间白了白,有些无措地看向顾砚舟。

顾砚舟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顾夫人更是气得脸色发青:“沈知微!你……”

“对了,”我像是才想起来,从手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向顾砚舟。

不是别的。

正是那个装着白色小药片、贴着外文标签的避孕药瓶。

瓶身冰凉。

“顾总,这是您落在公寓的吧?”我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清,“上次您说这个牌子的‘维生素’效果好,让我帮您带一瓶。喏,给您。”

周围瞬间安静了。

落针可闻。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药瓶上。

在场的都是人精,就算不认识外文标签,那药瓶的样式和颜色,也足以让人联想到什么。

顾夫人保养得宜的脸彻底扭曲了。

小白花捂着嘴,满眼震惊。

顾砚舟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冰冷得像是要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

他大概从未想过,他豢养的金丝雀,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啄瞎主人的眼睛。

“沈知微!”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带着山雨欲来的暴怒。

“顾总,”我依旧笑着,把药瓶塞进他僵硬的手里,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物归原主。以后,您自己记得按时吃…哦不,按时补充‘维生素’。”

我收回手,无视他眼中翻涌的滔天巨浪和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伯母,再次祝您生日快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我微微颔首,像完成了一场优雅的表演。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鄙夷、探究的目光中,挺直脊背,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顾夫人失控的尖声质问和顾砚舟压抑的低吼。

我一次也没有回头。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决绝。

像敲响了一场葬礼的丧钟。

祭奠我死去的五年。

走出宴会厅,外面夜风微凉。

吹在脸上,带走一丝燥热。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堵在心口五年的大石,终于被搬开了。

虽然过程惨烈,但很痛快。

手机在包里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我直接关了机。

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机场。”

司机师傅诧异地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姑娘,你这大晚上的…赶飞机?”

“嗯。”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

这个城市,困了我五年。

是该走了。

回到公寓,意料之中的空荡冷清。

顾砚舟没有回来。

大概在忙着安抚他暴怒的母亲,或者,安抚那位受了惊吓的小白花?

谁知道呢。

与我无关了。

我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公寓里的一切,大到家具电器,小到一支口红,都是顾砚舟的钱买的。

属于我沈知微的东西,少得可怜。

几件自己买的常服,几本书,一个旧笔记本电脑,还有…抽屉里那个小小的药瓶。

我自己的那瓶避孕药已经空了。

手里这个,是那天在寿宴上,我塞给顾砚舟的那瓶。

他大概气疯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这瓶子又掉在了公寓的地毯上。

我捡了起来。

现在,它安静地躺在我手心。

我把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

拿起那个药瓶,准备扔进垃圾桶。

动作却顿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拧开了瓶盖。

里面还有小半瓶白色的药片。

倒出来几粒在手心。

小小的,圆圆的。

和我吃了五年的“维生素”,一模一样。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颜色似乎…有一点点微妙的差别?

很淡。

也许是不同批次吧。

我自嘲地笑了笑。

都到这一步了,还在想这些没用的。

正准备把药片倒回去,指尖却无意中碰到瓶底。

里面似乎…垫着什么东西?

很薄。

我疑惑地把所有药片倒在桌上。

然后,把瓶子倒过来,对着灯光,用力晃了晃。

一张被折叠成指甲盖大小的、极薄的纸片,掉了出来。

掉在桌面上。

无声无息。

我的心跳,却莫名漏了一拍。

这是什么?

药瓶里的说明书?这么小?

我放下瓶子,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小纸片。

纸片很薄,像是某种特殊的便签纸。

上面印着几行字。

不是英文。

是德文。

我大学辅修过一点德语,虽然忘得差不多了,但一些基本的医学词汇还是认识的。

当那几个冰冷的单词撞入眼帘时,我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

【Zoladex】

【Goserelin Acetate Implant】

【适应症:晚期乳腺癌、前列腺癌…】

【用法用量:每28天皮下注射一次…】

【常见副作用:潮热、盗汗、性欲减退、骨质疏松…】

【……】

不是避孕药。

这瓶药…根本不是避孕药!

我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薄薄的说明书纸片,像一片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几乎拿不住。

那些德文单词,每一个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睛里。

乳腺癌…前列腺癌…

注射…

副作用…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我猛地抓起那个药瓶。

瓶身上贴着的外文标签,被我之前粗暴地撕开了一角。

现在,我颤抖着手指,沿着那撕开的口子,用力将整个标签撕了下来!

果然!

标签下面,还有一层!

被覆盖的,是另一张印刷标签!

上面的英文清晰刺眼:

【Goserelin Acetate 3.6mg】

【S.C. Injection】

【For Hospital Use Only】

皮下注射剂!

医用缓释植入剂!

治疗…癌症的?!

“嗡——”

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了。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绞痛袭来。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疼得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不是错觉…不是老毛病…不是心情郁结…

这半年来身体莫名其妙的消瘦、乏力、断断续续的隐痛、越来越紊乱的生理期…

一幕幕,像破碎的幻灯片在我眼前疯狂闪回。

我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

如果…如果这瓶药不是避孕药…

那…我这五年来,每天早餐后,喝下的那杯温水里,顾砚舟亲手放进去的…

那个小小的、白色的、他告诉我叫“维生素”的药片…

到底是什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比发现避孕药真相时,强烈百倍、千倍!

我像掉进了冰窟窿,浑身发抖。

视线慌乱地扫过桌面。

那几粒被我倒出来的白色药片,静静地躺在那里。

小小的,圆圆的,人畜无害。

此刻,却像一颗颗等待引爆的炸弹。

散发着致命的寒意。

不…不可能…

顾砚舟…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图什么?

他明明…他明明只是不想让我怀孕而已…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尖叫。

可另一个声音,冰冷又绝望地反驳:那他为什么要骗你吃这种东西?五年!整整五年!他亲手,每天!

混乱。

恐惧。

灭顶的绝望。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洗手间,趴在冰冷的马桶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呕出苦涩的胆汁。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惨白如鬼,眼睛因为惊恐和痛苦而瞪得极大,红色的裙装衬得她像个索命的艳鬼。

真可笑啊。

我以为我挣脱的是牢笼。

却一脚踏进了更深的、未知的、充满恶意的深渊。

手机被我扔在卧室。

我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跑回去,颤抖着手开机。

屏幕亮起。

瞬间涌进来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短信。

全是顾砚舟的。

最新的一条短信,时间就在几分钟前:

【沈知微,立刻回电话!别逼我找你!药的事,我可以解释!】

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他给我吃了五年治疗癌症的注射用药?!

还是解释他到底在给我吃什么?!

愤怒和恐惧瞬间烧毁了我最后一丝理智。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沈知微!”顾砚舟的声音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在哪?立刻给我回……”

“顾砚舟!”我打断他,声音嘶哑得像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恨意和颤抖,“你这个疯子!魔鬼!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

死一样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可怕。

像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把我推下了悬崖。

“你说话啊!”我失控地尖叫起来,眼泪汹涌而出,“那到底是什么药?!你告诉我!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鬼东西五年!!”

“……你知道了什么?”他的声音终于传来,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知道你给我的不是避孕药!”我几乎崩溃,“是治癌的药!对不对?!顾砚舟!你回答我!!”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我听到了他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知微,”他的语气变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让我浑身发冷的凝重,“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现在在哪?公寓吗?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回来!我们当面谈!”

“谈你妈!”我彻底崩溃了,“谈你怎么处心积虑害我?谈你怎么把我当实验品?顾砚舟!我恨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

我狠狠掐断了电话。

把手机砸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

屏幕碎裂。

像我和他之间,彻底粉碎的五年。

不能待在这里!

绝对不能!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抓起那个小小的药瓶和说明书,胡乱塞进包里。

行李箱也不要了。

只拿了那个装着几件自己衣服的旧背包。

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这个困了我五年、此刻却如同魔窟的公寓。

我要离开这里!

立刻!马上!

凌晨的机场,灯火通明,却透着一种空旷的冷清。

我买了一张最早起飞、能最快离开这里的机票。

目的地是哪里,不重要。

只要能离开。

离顾砚舟越远越好。

离那个可怕的真相越远越好。

值机,安检。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胃部的隐痛一阵强过一阵,像有把钝刀在里面缓慢地切割。

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蜷缩起来,试图抵御那无孔不入的寒冷和疼痛。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我抚平又捏皱的体检报告单。

还有那个小小的药瓶。

像一个烫手的山芋,一个恐怖的证物。

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顾砚舟最后电话里的语气…那沉重的、试图解释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像一根微弱的蛛丝,悬在深渊之上。

可那药瓶上的标签,说明书上冰冷的适应症…

像沉重的铁块,不断把我往下拽。

他到底想解释什么?

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五年如一日地骗我吃下这种药?

除非…除非我本身就需要它?

一个荒谬又令人绝望的念头猛地窜出来。

难道…我得了…

不!不可能!

我每年都体检!除了那些被归结为“长期避孕药副作用”的小毛病,报告单上从来没有过任何癌症提示!

体检…

顾砚舟安排的体检!

每次都是他助理小李带我去固定的高端私立医院…

我的血液样本…

我的检查报告…

会不会…都被动了手脚?!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窖,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如果连这个都是假的…

那我这五年来,到底活在怎样一个精心编织的巨大谎言里?

顾砚舟…他到底是谁?

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未知的恶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焦灼。

在这个相对安静的凌晨候机区,显得格外突兀。

我下意识地抬头。

瞳孔骤然收缩。

是顾砚舟。

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他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衬衫,领带歪斜,头发凌乱,完全不见了平日的矜贵从容。

英俊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和一种…深切的恐慌?

他像一头困兽,猩红着眼睛,在候机大厅里疯狂地搜寻。

目光扫过人群。

然后,定格在我身上。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找到猎物的锐利,有失而复得的狂喜,但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他大步朝我冲过来。

气势骇人。

周围的旅客纷纷侧目。

我像被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他想干什么?

把我抓回去?继续当他的实验品?还是…灭口?

“知微!”他冲到我面前,气息粗重,带着一路狂奔的喘息。

他想伸手抓我。

我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后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柱子上。

“别过来!”我尖叫,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

从包里胡乱抓出那个药瓶,像握着最后的武器,指着他。

“顾砚舟!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把它吞下去!你不是想我吃吗?!我全吃了!!”

我拧开瓶盖,作势就要往嘴里倒。

这个举动彻底吓住了他。

“不要!!”顾砚舟发出一声近乎撕裂般的低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猛地停住脚步,双手抬起,做出一个安抚投降的姿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知微!别做傻事!放下!把药放下!”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真真切切的恐惧。

不是装的。

他怕我吃这个药。

非常怕。

这反应…太奇怪了。

“怕了?”我攥着药瓶,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狂跳,死死盯着他,“那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五年?!说啊!!”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候机厅里回荡。

引来了更多好奇和警惕的目光。

甚至有安保人员朝这边走来。

顾砚舟看着我用药瓶指着他,看着我眼中歇斯底里的恨意和恐惧。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眸子里,竟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痛苦。

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

“知微…”他的声音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来。

“那不是给你吃的药…”

他看着我,眼神绝望得像溺水的人。

“那是…给我自己吃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机场广播里甜美的女声在提醒登机。

行李箱轮子滑过地面的声音。

远处小孩的哭闹。

所有嘈杂的背景音,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顾砚舟那张惨白的脸,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给我自己吃的?”

我重复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抠出来。

荒谬。

太荒谬了。

“顾砚舟,”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药瓶是我给你的!就在你妈的生日宴上!是你公寓里找到的!”

“那瓶是新的!”他急切地解释,向前一步,又猛地顿住,因为我举着药瓶的手在抖,“是我刚拆封备用的!知微,你冷静点听我说!你吃的那个…那个白色的药片,是我吃的药!我把它磨成了粉,装进了维生素的瓶子里!”

磨成粉?

装进维生素瓶?

我吃的…是他吃的药?

信息量太大,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炸得我头晕目眩,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我声音飘忽,几乎听不见,“你吃的…什么药?”

顾砚舟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几下。

那个答案,似乎重若千斤。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抗癌药。”

三个字。

轻飘飘的。

却像三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

“我吃的,是抗癌药。”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他抬手,用力扯开了自己一直扣到顶的衬衫领口。

动作有些粗暴。

几颗扣子崩落。

露出了他左侧锁骨下方,一道狰狞的、长约十厘米的疤痕。

缝合的痕迹还很新,颜色深红。

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他原本光洁的皮肤上。

触目惊心。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疤。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愤怒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被这道疤吸走了。

“半年前…确诊的。”顾砚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遥远得像隔着水。

“胃癌。二期。”

“手术切了三分之一的胃。”

“术后需要长期服用靶向药和内分泌治疗药物…就是你看到的这种。”他指了指我手里的药瓶,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笑。

“药片很大,味道…也很难闻。而且需要按时按量,不能间断。”

“我怕你发现…怕你担心。”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和…哀求。

“所以,我把药片磨成粉,装进你熟悉的维生素瓶里。”

“每天早餐后…我给你的,是我的药。”

“你喝下的那杯水…里面是我的命。”

轰隆——

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彻底崩塌了。

不是谎言。

是比谎言更沉重、更荒谬、更让人窒息的真相。

我这五年,每天清晨,怀着一点卑微的、被他记挂的温暖,喝下的那杯水…

不是避孕药。

是他磨碎的抗癌药!

是他维系生命的粉末!

“为什么…”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有破碎的气音,“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顾砚舟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告诉你我快死了?告诉你你跟着的这个男人,随时可能变成一具尸体?”

“知微,你还那么年轻…”

他声音哽住,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我查出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放你走。”

“给你一笔钱,让你离开,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可我…”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我他妈舍不得!”

“我自私!我混蛋!我卑鄙!我认!”

他赤红着眼睛看着我,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

“我就想…再贪心一点…再留你久一点…哪怕一天也好…”

“我看着你每天毫无防备地喝下那杯水…看着我自己的药粉融进水里…被你喝下去…”

“我每天都在唾弃自己!像个阴沟里的老鼠!用这种方式把你绑在身边!”

“我不敢碰你…手术后身体很差,药物的副作用也大…我怕你发现端倪…”

“我更怕…怕你知道真相后,是因为可怜我,因为同情我…才留在我身边!”

“那不是我要的!”

“所以…所以我只能用避孕药骗你…”他痛苦地闭上眼,“至少…至少那样,你留在我身边,还有一点点…是因为习惯?或者…还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无尽的卑微和绝望。

“我像个疯子一样…一边用抗癌药粉骗你留下…一边用避孕药粉骗自己…骗自己你对我还有感情…”

“我知道我卑鄙无耻!我罪该万死!”

“可我…我只是…不想放你走…”

“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

他站在那里,挺拔的身形微微佝偻着,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那道狰狞的伤疤暴露在机场冰冷的灯光下。

像他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生命。

和他此刻,毫无保留袒露在我面前的,同样支离破碎、卑微到尘埃里的爱意。

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旅客,安检口,巨大的玻璃幕墙外滑行的飞机…

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骗了我五年,用最荒谬、最残忍的方式,把我圈禁在他病痛与死亡阴影里的男人。

恨吗?

恨。

恨他把我当傻子耍了五年。

恨他剥夺了我的知情权。

恨他让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在他精心编织的弥天大谎里。

可心口那汹涌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疼痛,又是什么?

是看到他锁骨下那道疤时的窒息?

是听到他嘶吼着说“我只是不想放你走”时的震颤?

是看着他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时的…心疼?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那些他深夜归来疲惫的拥抱。

那些他记得我随口一提的小喜好。

那些他生病时下意识依赖我的脆弱瞬间…

真的…全都是假的吗?

全都是他影帝级别的表演吗?

身体深处那股熟悉的、尖锐的绞痛,猛地加剧。

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了进去。

我闷哼一声,控制不住地弯下腰。

额头上瞬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知微!”顾砚舟脸色剧变,一步冲上来,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的手很凉。

带着微微的颤抖。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声音里的恐慌几乎要溢出来。

“胃…好疼…”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

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撕裂开。

顾砚舟扶着我手臂的手猛地收紧。

他低头,看着我疼得煞白的脸,又猛地抬头看向我手里攥着的药瓶。

那个装着“戈舍瑞林”注射剂的空瓶。

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痛苦的光芒。

像是明白了什么。

又像是坠入了更深的绝望。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

“放开我…”我虚弱地挣扎,声音细若蚊吟。

“别动!”他低吼,抱着我的手臂却稳得出奇,大步朝着机场外冲去。

“顾砚舟…你放我下来…”疼痛和混乱的情绪让我语无伦次,“我的航班…”

“去他妈的航班!”他抱着我,在凌晨空旷的机场里狂奔。

夜风灌进他敞开的衬衫领口。

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低头看我,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痛楚。

“沈知微,你给我听好了!”

“就算我明天就死!”

“今天,你也别想飞出我的笼子!”

“要下地狱…我拖着你一起!”

他抱着我冲出机场大门。

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

我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听着他狂乱的心跳。

胃部的剧痛还在肆虐。

心口的疼,却似乎…更尖锐了。

远处,城市的霓虹在泪水中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晕。

安检口巨大的玻璃幕墙,映出我们仓惶奔出的身影。

他抱着我,步伐急促。

就在身影即将消失在玻璃边缘的刹那。

抱着我的男人,身体猛地一僵。

他脚步顿住。

微微侧过头。

对着那片光洁如镜的玻璃。

我看到玻璃倒影里。

他英俊却惨白的侧脸上。

唇角处,缓缓溢出了一抹刺目的鲜红。

一滴。

顺着下颌。

滴落在他敞开的、染着病痛疤痕的领口。

洇开一小团,绝望的暗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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